泥沼。
就像虫子,不知趣地爱上一朵开在最高枝头的花儿,一碰,就觉得花儿会为了自己凋谢。等哪天,这花儿真的掉了片花瓣,飘飘忽忽地在风中摇,虫子就会战战兢兢,觉得自己果然是个害人精。
最可笑的是,李枳明明曾经在遇见黄煜斐之前,在万念俱灰的时候,暗暗地下定决心,要找到一个全心全意爱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甚至不惜为他伤害自己的人,否则就自己过一辈子。然而现在,他百分之百地如愿以偿,却如虫子一般难过。
他又想起方才在警车上,他指着妈妈身上的伤痕,要求她待会儿到了公安局,证明那个男人家暴。苏玉玲却死不承认,说是自己磕的,还戳着他脑门连声狠骂,把一切悲惨的原因都堆在他头上:“要不是因为你的病,你爸爸会去赌?我们会欠他钱?家里会变成这个样子?李枳啊李枳,你就是个灾星!”
母亲惊恐,委屈,简直要声泪俱下了。“二十岁就不该生下你”的论调,又回到她嘴里,重复来,重复去。
这么说生孩子确实不是件好事,能让人怀恨在心这么多年,幸好我生不了,也大概活不过二十岁,李枳当时就笑了,他默默想,还得感谢警察没把黄煜斐安排在同一辆车上——不然我妈这大嘴巴一嚷嚷,我不就暴露了吗。
母亲见他笑,也懵了,却又说:“小枳,也不是一定要怨你……但是你想想看,要不是你刚才闹那一出,你那小男朋友有必要那么干?”
居然还是规劝的口吻,就像妈妈教育小朋友不要乱打架一样。
也没错,李枳想,我做了傻事,所以他才会跟着做傻事。所以,要是看见我快死了,病怏怏地咳嗽流血,进了手术室也不一定能喘着气出来,他真的会去做出更傻的事儿吧。
我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这是李枳在第n次嗅到喉咙深处隐隐的血腥味时,对自己最后的期待与要求。
凌晨一点半,小黑屋门忽地一开,有个警察打着哈欠说:“出来吧,没你事儿了。”
李枳心头一凉,他太怕黄煜斐说服了警察,或者搞了什么别的门路,成功替他担下一切,他绞尽脑汁地想要再辩解些什么。结果一出门,却见自己担心的那人正笑眯眯地站在门前等着自己,挥了挥包满纱布的手,身边还站了个同样笑眯眯的女人。
是黄宝仪,那个酷似在港圈昙花一现的电影明星的,明艳秀美的女人。哪怕是深夜,她也如以往般精气神十足,披散的大波浪闪着润光,从妆容到神态都是无可挑剔。九分的优雅,带一分亲切,却又不失傲气,宝蓝色套装外面披着黄煜斐的深灰色风衣。
这一对亲姐弟,搁在一起,果然模样气质都相似极了。
她对李枳温柔地伸出右手:“警局初体验,小枳感觉怎样?”
李枳迟疑着,走过去了,紧接着就被黄宝仪轻轻挽住手臂。她身上有股类似玉兰的幽香,活像个人生赢家,非常自如地一手挽着自家老弟,一手挽着让老弟神魂颠倒的苍白男孩,大步走出了警局。
出门前她还回头,冲着守在门口的蓝衬衫甜甜地笑,用粤语道:“多谢咯,阿sir!”
“小枳好拘谨呀,”话毕,黄宝仪踏下台阶,盈盈看着李枳,“因为上次我把你捏晕,还在怕姐姐?没有办法啦,我和小斐兴趣一样,喜欢打打杀杀。”
黄煜斐大叫:“哇,什么时候的事?捏晕做什么?”
“不是的,我没怕,”李枳低着头,“上回也是我的问题,冒冒失失跑你家找你去了。”
黄宝仪笑嗔:“我细佬劈头盖脸又要怪我,看看,上次也是我保护了你们哦。”
“这就……没事了吗,”李枳犹豫着问,“我们俩谁也不用坐牢了?”
“嗯,黄家人当然是不可以坐牢的,”黄宝仪偏着脑袋,轻松道,“当然也不需要坐牢。至少在中国可以保证,而且,你们两个小鬼也没做什么严重事呀,不过路见不平一声吼而已。男孩子还是要有侠气,超级帅的。”
路边的越野车早就在候着了,余翔坐在驾驶座上。黄煜斐冲他点了点头,拉开前门扶着黄宝仪坐好,又拉开后座车门,让李枳坐进去,最后他自己才在李枳身边坐定。
“你也是黄家的人,小橘,你完全不需要担心这些事情的。”他侧头看着李枳,似是有些忐忑,如是补充道。
“谢谢。”李枳垂着眼睫,“哥,我当时太冲动……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黄宝仪则捋着发梢,笑着说:“爱情真是很伟大,以前总同小斐讲,多做些要我去学校向人家低头的蠢事,好歹放松一下心情,小斐总是很鄙视地说,阿姐,你很闲吗?做多坏事我会被开除甚至遣返回国的,好麻烦。当时是超级有自觉的小孩,只会偶尔做小小的坏事,其他时间都在好好学习,虽然也不肯学该学的专业,”她叹气,“现在,长大了,终于也玩大了一次,要我帮他,我很开心哦。”
黄煜斐脸色有点发红,苦笑道:“给我留点面子啊?”
黄宝仪回头,轻轻瞪了他一眼:“喂,不该安慰安慰姐姐吗?最初我还吓好大一跳,以为我老弟的暴力倾向又莫名其妙觉醒了,火锅煮人脸哎。后来才知道,怎么讲,是因为爱。”
“肉麻死了……”黄煜斐别过头去看窗外,“阿姐,你少讲两句。”
“做了傻瓜事,就乖乖听我唠叨几句咯,”黄宝仪挑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