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庆海跟着钱老头看了一会儿,抽完手里的烟道:“行了,我走了。”
钱老头直接在旁边的阴凉里蹲下:“走吧,走吧。”
孔庆海打开车锁,刚要走,就见四个脏兮兮的男女青年抬着一个人跑出来,他们看到推着自行车的孔庆海就喊道:“同志!同志!帮帮忙!帮帮忙!我同学中暑了!我们要去医院,帮帮我们!”
“先放阴凉地方!”孔庆海忙把挂在车把上的黑布兜子解下来,掏出军绿水壶,拧开倒水沾湿了手帕就捂到同样脏兮兮的姑娘额头上,水里的薄荷味让人闻着头脑一清,把水壶递给身边的姑娘:“快给她喝!”又从包里翻出孔庆霏给他的风油精,递给另一个姑娘:“擦太阳穴、人中、腋下、手弯、腿弯,男同志站人墙,面朝外!”说完背对着人站起来,两个青年也赶紧跟着面朝外站过来。
“吴继红醒了,醒了。”两个喂水、擦风油精的姑娘赶紧帮她把衣服整理好,对给他们挡人的男生们喊道。
“书……书……我的书……”吴继红挣扎着坐起来,有些懵,待看到废品收购站的大门,立刻就往那个方向起身,结果摔在地上,在被人拉住前,还往前爬了几下。
另两个姑娘此刻都哭了,抹的脏脸更花,喂水的姑娘道:“你忘了,我们的书都让张译他们给抢了!”他们五个从天一亮就来找,顶着大太阳,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好不容易找到几本残缺的书,结果还都让那帮混蛋给抢了。
几天前,也就是从九月份开始,要恢复高考的消息就从一些高校里传了出来,消息来源于一些刚参加完座谈会的老教授和科研人员那里,更有传闻,今年就要恢复高考。
这个消息一出,就在市里应届的、往届的高中生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应届的学生还好,只是欢喜鼓舞,但对他们这些往届返城的,又没有工作的知青来说,就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那对那些蹉跎在乡下,至今无法返城的知青来说,这就是救命稻草!
可问题来了,现在的中学课本,大多是《语录》,还有就是什么《工基》、《农基》,高考能考这些吗?
所以他们就想起来找更早以前的课本,废品收购站就是最有可能有的地方。
吴继红听了这话,身子一歪,躺倒在地上,半天仿佛想到什么:“我去找张译,他又不考,要那些书干什么?我去和他说。”
“吴继红,你别去了。”其中一个青年道:“那书他是要给任媛的。”
“……”沉默许久,吴继红抬起头,下嘴唇上是正在出血的深深咬痕:“那我就去找任媛,我去……求她,那些书不是我一个人的,我的那份她可以不给,你们的必须拿回来!”她家之所以会倒,就是任媛的爷爷告发的,任媛带人去她家抄的家。
“算了,去了只会白白受辱,那书就是烧了,她也不会给我们。”另一个男青年咬牙道:“我们还是赶紧去别的收购站找找吧。”
“不用去了。”擦风油精的女青年道:“谁敢过界,被撵出来都是轻的。”她是比较早得到消息的人,她登时就跑来了这个最大的收购站,在大致翻了一遍收获不多后,她就又跑去其它区,结果刚找了几本就被抢了,和人理论,又因为不是那个区的人,直接被撵了出来,如果她不是女的,恐怕还要挨顿打,若不是吃了一次亏,她今天也不会和吴继红几个搭伴来了。
“那怎么办?没有复习资料,我哥怎么考试?”喂水的女孩是几人里年纪最小的,一看就还没到高中毕业的年纪,原来是为她哥哥来找书的,女孩看向他们中年纪最大的哥哥:“珅哥?”
“唉!”王珅坐到地上,用手抓着头发,他、李正风、吴继红、孙婉、郑欣和她哥哥郑源,他们都是黑七类子女,是资本家后人。
家里的长辈,不是在运动中去世,就是被下放到各地,他们几个算是赶上了时候,花了家里最后的积蓄,得以以病退、独生子女、老人身边无人等名义随大流陆续返城,但接下来他们却又面临着无法就业,没有收入的窘境。
家破人亡后,使他们这些同病相怜的人懂得抱成一团,不然,即使回来了,也得让那些整过他们家的人欺负死。
现在机会来了,高考,只要能继续上学,毕业后就一定有工作,这就是他们最好的出路,也是那些无法返城的同伴们唯一的出路。
王珅站起身,四处看了一眼,捡起一块大石头:“和他们拼了。”
其它几人也纷纷站起身,开始找能当武器的东西。
孙婉将风油精和水壶递给孔庆海:“谢谢你,同志。”说完也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她是有私心,但她也明白独木难支,这些年要是没有这些同伴一起走过来,她恐怕也熬不过那一次次的□□。
孔庆海看着这几个脏兮兮,还都瘦弱的风一吹好似就能倒的几个年青人。
“你是吴平成的孙女吧?”钱老头突然插言问道。
正准备去拼命的吴继红听此一愣:“您认识我太爷爷,您是?”
钱老头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