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信号命他们押粮来增援,末将又放了信号,应当不日就会到的。”李信道。
他正说着,忽然有军士进来请示,“霍将军,李将军,午饭做好了,霍将军的药也好了,要拿进来吗?”
“光顾着说话,竟忘了这事!快都拿进来吧!”李信连忙道。
药倒是没什么稀奇的,只是这午饭却并不是出发时李冠英让带着的粟面炊饼,而是用树叶卷成的容器盛了一碗糊糊。那糊糊里面飘着许多我认识的和不认识的草叶,也不知是怎么做的。
“这是什么?”我拿着那树叶碗有些惊讶。
李信有些赧然,“将军容禀,虽然李都督给每人发了炊饼,末将也叫人在打扫战场之时将能捡的都捡回来了,但末将也不知会在此困多久,粮食够不够……现在天气还有些冷,但总算有了开春的迹象,野草都开始复生,不少都是可以吃的。于是末将自作主张,叫他们采了些可以食用的野菜,再加些掰碎了的炊饼煮成糊来果腹……”
“李将军做事很是稳妥。”我点头道,“以防万一吧,多撑一日是一日。”
“将军……不嫌弃就是。”
“能有口吃的就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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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想想我说的那句话是很有道理的。孤立无援地躲在野外,有口吃的就很不错了。
幽州的驻军始终没有找过来,李信最初还能发信号联络,到后来也联系不上了。而楚煊依然安坐城中,派人来寻我们已是不能指望,迎战突厥也不曾。只是我还是有些失望的,毕竟是曾经的袍泽,虽说不是什么挚友,但因为娉婷的关系倒还算有些交情,他却对我做出这样的事,倒真是我从前瞎了眼。
不仅如此,突厥士兵听说我们不曾回檀州,知道我们定然躲在山里,便时时派人来搜寻,反正楚煊也是不会管他们的。好在我们藏身的山林实在够大,山洞实在够多,我们尚且能趁着他们不曾搜进来的时候便寻找下一处地方落脚,听着他们的动静就躲到山洞深处去,而突厥在洞口见着漆黑一团便不再入内了,这才没被他们找到。
但过了二十多日仍旧如此,我们却渐渐活不下去了。
能动弹的人实在不多,出去挖野菜又怕撞上突厥人,不敢走得太散,野菜长的速度又远远比不上挖的速度,没多久便没得挖。不得已,那些军士只好连树皮草根也一道拿来吃。为了不让附近变成光秃秃一片而引起突厥人注意,一次也不敢剥太多。粟面炊饼也不够了,从前一锅还能丢下去数十个炊饼,到后来真是多丢一个都要思量许久,煮出来的糊糊也越来越稀,几乎变得光可照人。但凡洞中的蝙蝠老鼠,林中的野兽毒蛇,能找到的,都被我们抓来下锅了。可这么多人,依旧是饿得厉害。
最可怕的是,因为密林中阴暗潮湿又缺乏伤药,许多重伤的人都熬不过去。但我们又不能把他们埋了,因为太显眼,也没这个力气。火化怕被突厥人发现,又不能将尸体随意丢弃,只能放在山洞深处。虽然这天气还不热,但尸体终究是会腐坏的,气味难闻都是轻的,要是惹出瘟疫便麻烦了。更有甚者,一些饿昏了头的人,竟打起了尸体的主意,若不是李信死命拦着,只怕我们都要天天啃尸度日了。
我只换过一次药,便将剩下的金疮药全都给出去了,但其实我腹部是一个被狼牙棒砸出来的大窟窿,精心调养都不易好,更何况这样。我反反复复在发烧,终日昏昏沉沉的,还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以免人心溃散。
出去不得,又无人来救,日复一日地等,最终迎来来绝望。就仿佛被人丢在这里自生自灭一样,不知道自己能挺到哪日,也不知道哪日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没了。
若是我死在沙场上也罢了,好歹还能马革裹尸,传回去个音信。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慢慢臭了烂了,最终谁也不知道。凌波大约是不知道……曾经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霍徵,如今竟连草根树皮也没得吃了。
忽然就想起那句诗——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这时候我甚至有些庆幸,幸而我还不曾娶凌波过门,不曾正式求亲,入股有一日凌波真的知道了噩耗,也不过伤心一段时日罢了,她还可以再嫁他人。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有人在叫我:“阿徵——霍徵——霍徵你这猴崽子究竟死到什么地方去了?快些滚出来!”
这声音……是、是师父?!
不,我又傻了,师父远在长安,根本就不知道我已经落到这个境地了,怎么会来救我呢?就算消息传回去,也需要许久吧,再赶过来救人不可能这么快,再说师父也是不能亲自来的吧。
但那个声音由远及近,夹杂在一堆“李都督”“霍将军”的叫喊中也格外明晰,竟渐渐朝我们藏身的山洞来了。
李信与王则在与我说什么,我耳中“嗡翁”作响,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能见到他们的嘴在一张一合。
我撑起身子往洞口看去,忽然看到一个高大身影,万分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