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回来, 却不是去椒房殿探视, 而是在紫极殿等候消息。
我从未见过先帝如此失态,面色阴沉得仿佛一场雷雨前那浓稠如墨的乌云,连布辇也不乘, 脚下的步子迈得极大,徐安泰与一种宫人想跟上都力不从心,我背着楚辕一路小跑才险险跟上。
“至尊……当心啊……”当着楚辕的面我不好说什么,只是无力地劝了一句。
但先帝是不会听我的, 脚下不停,反而有越来越快的趋势。不得已,我也只能闭嘴跟上。
“舅父……阿娘不会有事的对不对?”楚辕扁了扁嘴, 带着些哭腔,只是看着先帝的模样又不敢哭出来,“方才拜别的时候还好好的!阿娘不会有事的!”
我却在脑中飞快地思索临走前表姐说的话——此去之后不要太过担心!一个母亲让远行在外、不知归期何期的儿子不要牵念!原来那时她就下定决心了么?
一眨眼就到了椒房殿外。远远地就听到一阵哭声,先帝的眉心一紧, 大步跨了进去,厉声道:“皇后何在?”
椒房殿的一众宫人被唬得一愣,跪在原地不知所措,连哭都忘了。
还是表姐的贴身侍婢阿环见惯了大场面,膝行至众人前面,行了个大礼,恭声道:“回禀大家,皇后安置在内寝殿。”
“怎么回事?皇后原本在殿里好得很,又不曾听说有什么病痛,如何会骤然离世?你们底下人是怎么当差的?”先帝怒喝。
“阿环姑姑,阿娘到底怎么了?”刚刚跳下地的楚辕亦急问道。
但阿环只是伏在地上,一语不发。
此举当真是惹怒了先帝,但他也不打算问什么,只是一脚将阿环踹翻在地,越过众人便往内寝殿去了。我见状不好,连忙拉着楚辕追去,一面追一面道:“至尊息怒,莫要动气伤身……”但我知道,仅这几句话,是无济于事的。
内寝殿外根本没有留人,许是怕吃了挂落,一个个都远远地退开了。先帝一路进了内殿,目光在殿中四下逡巡一周,也不见有什么异常,更没见着人影。只是忽然来了一阵风,吹得殿中帘幔摇动,挂在床栏上的轻纱摇曳之间,隐隐绰绰地显出一个人影,似是有人卧在床上。
先帝大步走了去,抬手一掀,将那一尺寸金的鲛纱都扯坏了半幅。
只是如今也没人会在意这些,都瞪大眼往床上瞧去。
“阿娘啊——”楚辕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分毫不顾及仪态,扑倒在床边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好不可怜。
我离开椒房殿之前,表姐还是穿着一身家常的衣裳,长发只用一支金步摇绾住。这才多久时间,她便换上了三翟衣1,袆衣、素纱中单、蔽膝、大带、青韈、舄、白玉双佩玄组双大绶一样不少;头上梳着宜春髻,首饰花也戴得十分齐整,除凤钗外全是牡丹步摇;面上作飞霞妆,恍惚就是十多年前受册时的模样。只是她脖子上扑了厚厚一层粉,却难掩一条青紫色淤痕。死因为何,一眼便知。
“阿娘你醒醒啊,儿子在这儿,儿子回来了!你睁眼看看儿子啊!”楚辕哭得要背过气去。
但先帝看了看表姐,又看了看楚辕,额上忍不住鼓起一根青筋,拳头也暗暗握紧,怒道:“哭什么哭!朕还好好在这儿站着!”
楚辕原本就怕他,骤然被吼了一声,一下子呆住,却忍不住抽抽噎噎。
母亲骤然过世,换了谁不伤心?我连忙跪下,连声道:“至尊莫要生气,齐王殿下一向仁孝,只是一时受不住打击,才失了仪态,还望至尊不要见怪。”
先帝忍了又忍,才生硬地与我道:“随我到偏殿来!”
天子盛怒之下,谁都不敢忤逆。我连忙往旁边跪了些,给他让出一条路。
先帝拂袖而去,我看了一眼悲痛不已的楚辕,到底还是赶紧追了出去。
“朕到底什么地方对不住她?竟还会在这个紧要关头做出这样的事来?”一进了偏殿,先帝便顺手抄起放在一旁的花瓶砸了个粉碎。
“至尊息怒!”不得已,我只好又跪下请罪,暗道自己跟着过来还真是来上赶着受气的。
先帝一连砸了几样价值连城的器物,才稍稍冷静一些,森然道:“崔槐还真是厉害,这种手段都敢教!堂堂皇后,一国之母,学得与外头那些市井泼妇一般无二了!”
这话我却不敢苟同。
虽说民间传闻那些泼妇拿捏丈夫儿子的手段便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但我相信表姐不是这样的人。别说旁人上吊只是个手段,表姐却是真的自缢了,即便是以命相胁,按照崔家与卢家的家教,也是不能的。父亲过世、家里被迫过继了个扶不起的阿斗做家主、失爱于丈夫、儿子又当远离……人生悲惨之事还有什么不曾临头?大约表姐真的是绝望了。
但不知是不是我的神情太过明显,先帝居高临下地看了我一眼,冷笑道:“怎么,觉得朕说错了?”
“臣不敢!”我矢口否认。
“不敢?嘴里说不敢,全都写在脸上了。”先帝烦躁地在殿中走动,“你以为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