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今年都十五了。”始休死死握着水壶,却并不打开,皲裂的嘴角渗出星星点点的鲜血。
南生自然明白始休是个什么意思,二皇子大婚封王之后,自然便就轮到了三皇子和始休,过不了一年,始休必然也该婚娶了,至于娶的是谁,总归不可能是罪臣之后的沈轻许就是了。
南生抿了抿唇,不知道怎么,只觉得手中的马缰硌得很,南生轻轻地松开手,一时也是无言。
南生上一次见到轻许还是三年前,那一年深秋,徐敏珑痼疾复发,他奉命送药材补品上五台山,那时候轻许已经长高不少了,脸上的伤疤已经淡了许多,据说秦彻每每上山为徐敏珑瞧病的时候,也会顺便给她治伤,秦彻的医术尚在秦律之上,妙手回春自然不无可能,那时候,十二岁的轻许,已经颇有楚楚之姿了,这是南生根本想象不出来的。
轻许瞧见他很是激动,忙不迭亲手下厨做了一顿素斋犒劳他,他吃着可口的素面,心里欢喜得不成样了,只觉得这山上的小菜不知要比御膳房的美味多少,忽然就觉得那起子“洗手作羹汤”的酸诗竟也如此熨帖,只是他尚来不接从怀中掏出揣了一路、从内务府宫人那里偷买来的香料,却见轻许已经红了脸。
“南生,劳烦你将这个带回去给四皇子。”足足四个大包袱就摆在南生面前,而包袱后,是轻许闪烁不定羞红的脸。
南生努力收起自己的伤心愤怒,把最后一口面汤喝完,放下筷子,佯装轻描淡写地问:“这里头是什么?进宫的时候守卫必然要打开询问。”
“都是我缝制的袜子,再没有别的了。”轻许忙道。
南生不解:“你给四皇子做了这么些袜子?他要穿到什么时候?”
“他脚长得快着呢,如今又日日练功,自然袜子再多也不嫌多,我算着如今他脚也该有这么长了,这里头的袜子既有他现在穿的尺寸,还有明年后年的尺寸呢,”轻许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羞涩笑着,又小声道,“我倒是想给他多做些衣裤的,但我就是个侍婢,且山上不比宫中资财富余,哪有那么多的衣料可用?就这么些的袜子,还是我左拼右凑的。”
“他如今已是帝后嫡子,千尊万贵自是不用说,哪里就稀罕你这左拼右凑做的袜子?”南生死死咬着牙,觉得压床都酸痛了,好不容易才挤出这么几句。
“我动手做的,他自然会稀罕,”轻许直着腰板,一脸得意洋洋,连那起子伤疤都显得明艳动人得很,“你只管拿给他就是了。”
那一天,南生怀里揣着的香料到底没有掏出来,即便那一包香料,花了他足足半年的月俸。
下山的路上,南生偷偷打开了那些包袱,果然不错,都是袜子,而且都是东一块西一块的碎布片做成的袜子,五颜六色,花花绿绿,做工再好,也显得格外扎眼好笑,像足了婴儿穿的百家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