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到底为何这么生气,若只是因为他俩曾经见过就气成这样,那也当真是小题大做了吧。
她又生怕谢琼一个抽疯跑去找徐行俨打一架,那位可是大病初愈呢。
直到数日之后谢琼才将曾收信之事向谢瑶抖了出来,冷哼一声道:“这小子,坦荡大道他不走,偏要偷鸡摸狗做梁上君子,”他话音一转,瞪着谢瑶,“你也是,胆子也真是够肥的,竟然那么早就跟他……跟他……”眼看说不下去,谢琼又哼了一声,“你没让他占了便宜吧?”
说到占便宜,谢瑶不由便想到那次在他府上偷鸡不成蚀把米,可这若当真说出来了,恐怕谢琼得直接跑去与徐行俨拼命,便急忙摇头,“绝对不曾,我们之前清清白白的!”她又偷偷在心里加了一句,才怪呢……
谢琼斜眼看她,阴阳怪气地说:“如此甚好,他若以后敢欺负了你,你便回来告诉我……”后面的话,他要如何给她出气,却是不曾说出,但大抵不会轻轻揭过吧。
是以如今听林氏说谢琼要去找人请教阴招,谢瑶第一反应就是坏了,明日徐行俨恐怕要吃大亏。
虽说如今他的伤势已经痊愈,但毕竟那伤曾经折腾了两个月,反反复复大损元气,不知道若谢琼真弄来了什么馊点子,会不会伤了他的身。
林氏打量了一眼谢瑶的脸色,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安慰,甚至还添油加醋道:“这护国公的头衔不得了,过了明个儿,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寻个机会来捉弄一番徐二郎,你兄长恐怕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我可听说了,上次靖南伯府家的小伯爷娶杜工部家的娘子时,便被杜娘子的几位兄长抹了一脸油彩,新郎那匹马一脚踩进虎钳里,折了马腿,弄得小伯爷好不狼狈……“
谢瑶一听,更是担心不已,却也不能表现太过,只是干干笑了两声,“那马也当真可怜……”心中却还想着,是不是要派人跑将军府一趟给徐行俨捎个信,明日可得当心些。
林氏噗嗤一声笑出来,又忙悄悄掩了。
当晚谢夫人留下陪着谢瑶,母女闲聊,说起她小时候的惹是生非,不想如今转眼竟然就要嫁人了。说到感伤处,谢夫人悄悄捏起袖子沾了沾眼角。临睡前,谢夫人又叹一声,“那徐二郎原本是个命苦的,父母长辈皆不在,嫁过去你就要撑起这个门楣,你在家中一向不理俗务,也不知将来能不能做好,不过这样也好,不用伺候公婆,少去吃那窝囊气。”
夜色渐深,谢夫人说累了,已经睡了过去。谢瑶心中的澎湃这才终于翻涌上来,她不由有些恍惚,不曾想到自己竟然这就要嫁人了,还是那样一个人。
她见过的男子不少,有如兄长一般人前翩翩郎君背地里九曲连环肠的,也有如方墨轩那样,或许表面一派清澈,其实心底透亮的。还有如宇文恪那般,看似君子如玉,实则满肚子阴谋诡计,还有父亲那般,耿直纯良,眼里揉不得沙子。
但都无一人如徐行俨那般,沉稳,隐忍,冷静,又绝对一击即中。
总感觉只要有他在,前面即便有滔天巨浪,也不能让他变一变颜色,他的背后必然是平静港湾。
她悄悄翻了个身,背对着母亲,手缓缓探入枕下,硬物触手冰凉。
她闭着眼睛勾了勾唇,指尖在那两个字上轻轻摩挲,匕首虽凉,攥在手里却安心又温馨。
十月初二,宜嫁娶。
谢瑶早早便被揪了起来,再不似往日早起后的萎靡不振,今日她只觉得心旌摇曳,魂魄大约早已悠悠荡荡出府向西。
院子里一抬抬已经备好的嫁妆提醒她即将要随他姓,整个谢府张灯结彩,仆人婢女脸上都喜气洋洋,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惯常不管事的林氏也端起少夫人的架子指挥仆人来去。
午时一过,旁支中趁机凑热闹的娘子们便成群结伴地入了谢府门进到后院。
闲了一上午无事可做的谢瑶被婢女仆妇拽到水房沐浴更衣,多日之前已经裁好试穿过的喜服终于披在身上,金丝镶边的腰带裹紧,再穿上并蒂莲开的金线绣鞋,她便又被簇拥着到妆台前坐下。
谢夫人专门请来的梳头娘子,一辈子日子和美,儿孙绕膝,手持篦子一边给谢瑶梳头,一边念着吉祥话。随后梳头娘子手指翻飞,不需别人打下手,青丝飞绕之间,高髻盘桓。
待一套完整的玛瑙赤金头面佩戴齐整,眉心花钿点缀,唇间胭脂抹匀,谢瑶已经认不出镜中之人是自己了。
她这是头一次这般隆重喜庆地装扮,每个女子一生大约便只是这一次,在最盛的季节将自己最娇艳的模样绽放给自己的心爱之人。
满屋的娘子们看着谢瑶满眼惊艳,均嘻嘻哈哈热闹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