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整了一下坐姿,仰头问站着的人:“你不生气?”
“生气有什么用呢?”郗长林手指抠着腰间系带,声音低似呢喃。
“以后别和段西伯来往了。”贺迟拉着郗长林坐下,自己却站起来,“我去让他们给你准备一套衣服。”
“刚才穿的礼服是宫酌让人送过来的,我自己的在他车里。”郗长林道。
贺迟眯了眯眼睛:“那我让宫酌给你拿过来。”
他边打电话边将方才看的书还回书架,郗长林扫了一眼,看清那本书是《君主论》。
“大佬刚才看的是第八章 ,‘凭邪恶的手段成为君主’。”系统贴心地为郗长林补充。
郗长林没理这货。青年当然看得出贺迟情绪并不好,比起今晚在花园找到他时更加生气,这份生气虽然气的是刘康安和段西伯对郗长林下药,但更多的,依旧是气郗长林对段西伯的信赖,与直到此时此刻仍然坚持的维护。
大佬将书放回去后没有从书架前离开,郗长林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从矮几的瓷盘中抓了颗糖,小步小步走到贺迟身后。
“贺先生……”郗长林轻声开口,但话还没说完,就被不留情面地打断。
贺迟声音微沉:“你和宫酌什么时候认识的?”
“今天下午。”郗长林偏了下头,有些不明所以。
“我们认识多久了?”
“……一个周?”
“你和宫酌认识了几个小时,就能直接叫他的名字。”贺迟平平一啧,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注视郗长林,“我和你认识这么久了,喊个名字有这么难?”
郗长林呆呆地“啊”了声。
“我叫贺迟,不叫贺先生贺董贺总,我也不想听你说谢谢或者对不起。”湛蓝的眼眸深处光芒闪烁,贺迟说话的时候手指紧紧曲起,握成拳头。
青年心思瞬转,他沉默片刻,勾起唇角笑了一下,声音依旧轻,就像透过半开的落地窗吹来的风。
“因为我们之间不对等啊,贺先生。”郗长林将捏着糖的手收到背后,“您什么都不说就把我送进《幻日》剧组了,所以,我无论如何也无法以朋友的态度对待您。”
“您是高高在上的,掌握着我们这种人的生杀大权,所以我对您,只能仰望啊。”
郗长林向后退了几步,拉开与贺迟之间的距离。
“今天真的很谢谢您,没有您,我可能就……总之,我不会再和段西伯来往了,他对我做的这些事情,我以后会自己讨回来,不麻烦您出手。”
第19章
夜风掀动窗纱,送来大马士革玫瑰的香,透亮的落地窗玻璃上映出郗长林修长的剪影,那垂在腿侧的手渐渐握成拳头,骨节分明如玉。他逆在偏黄灯光下,漆黑眼眸如冷月照水,什么也不诉说,就这般轻轻淡淡望向贺迟,似一阵烟,仿佛风再大一些,就跟着散了。
沉默持续了好几分钟,贺迟瞬也不瞬地回望过去,心绪千回百转,最终化作无声一叹。他离开书架,转身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取出吹风,接好电源后,朝郗长林招手:“过来,把头发吹干。”
郗长林又退了一步,拒绝之意很明显。
“您不必对我这么好的。”这一退恰好站到了风口,郗长林拉紧浴袍,睫毛缓慢垂下去,“我一直以为您会主动解释我内心的疑问,但我等了很久……现在我不想等了。”
“您为什么要那么大方地送我进秦导的剧组?又是为什么,不要求我回报?”
“如果您直接说是想潜规则我,或者要用我去完成别的交易,我都会安心一些。可您没有,您表现出的态度很奇怪,也太让人害怕了……”
郗长林嗓音清澈,又透出些微沙哑,声线隐隐发抖,响在静谧的客房内,内心的不安被无限放大。这个问题是他这几天空闲时都会思考的,那份不安丝毫不作伪。
郗长林刻意印勾引与欲迎还拒,是因为贺迟的身份与地位。
而贺迟呢?
位高权重如贺迟,是身份显赫的人都争相拉拢的对象,无数人挤破脑袋要留在他身边。像他这样的人,眨个眼就是几百万上下,做事最优先考虑的是利益与回报。
但贺迟竟默默砸钱捧一个十八线小明星,郗长林认为不是那晚上脑壳被撞坏了,就是有别的阴谋。后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但他身上有什么能够利用的?
对外宣称关家养子、实际上是关佟私生子的身份,还是已故民乐大师郗亭与他的血缘?
可这两者都与贺迟联系不起来。郗长林在关家过得连狗都不如,没有半点实权,也没几个人认识他,毫无声望可言;而外公郗亭虽然是大师级的人物,在民乐圈享有盛誉,但晚年因病过得十分清苦,连相伴数十年的琴都卖了,留给郗长林的只有那一手琴技。
所以说,郗长林和贺迟之间,没有半点可以牵扯上的利益关系,贺迟没有理由对他好。
心念电转,青年睫毛轻颤,就像在风中振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