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敦煌。
甘延寿坐在庭院里的台阶上,抬头望天,月儿是那么的明,那么的亮,不觉心中一动,脱口而出,“月是故乡明啊。”身旁的杜勋不禁也起了思乡之意,呆呆望月,仿佛月影里不时地显现着家人的身影;静静聆听,想象着和儿时的玩伴们一起拨弄虫豸,一起捕捉萤火虫的情景,顿时痴了,醉了,嘴角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也不说话。亦不知过了多久,甘延寿终于打破了沉默,问顿山何日可归。杜勋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脸上显出不安的神色来。甘延寿也很担忧,心想一别数日,迟迟不归,要么这顿山找到了翁主,要么他们便是凶多吉少了。
甘延寿觉得气氛凝重,想说点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突然,一阵嗡嗡咽咽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这声音是从附近的一所阁楼里传出来的。
杜勋惊道:“是王护卫在哭吗?”甘延寿侧着耳朵,细细一听,点了点头。两人不约而同地起了身,想去探个究竟,临进门时,却被卫兵阻了。这人道此地乃戍卫重地,闲杂人等不得进入。两人这才想起此处乃是太守和常惠的驻地,无令不得擅入,方才心里一乱,望了这茬了,便相互看了一眼,苦笑着各自离去……
阁楼上。常惠又一次前来相劝,“诗瑶,吃点东西吧。”王诗瑶只是低声啜泣,几案上的丰盛饭菜,一口未动。常惠又道:“诗瑶,翁主虽然任性,但人还算机灵。不会有事的。你不要太担忧了。”“数日已过,可还没有姐姐的消息,我如何能不忧心?况且自长安出发时,我亲口答应过她,要保护她的安全的,可是……”说着王诗瑶又梨花带雨了,那模样真惹人爱怜。一旁的太守道:“文君,别太自责了,这事儿怨不得你。”王诗瑶边哭边回:“这事儿就怨我。”
常惠道:“诗瑶,你也别太焦躁了,先好好吃点东西,养护身体要紧。你的心思我知道,待方便时,我们一定会允许你去找寻翁主的。”王诗瑶抹了一把泪,喜道:“常叔叔,这么说,你答应了?”常惠和太守相互看了一眼,会意一笑,两人的意思先答应她再说,不然真饿坏了她的身子,她父亲那儿怕是不好交代。
王诗瑶见两人只是笑,又追问了一句。常惠嗯了一声,算是应承了,指着几案道:“万事好说,先吃点东西。”王诗瑶早把眼泪擦干了,盈盈一笑,撅嘴道:“常叔叔,你不知道,这些天我真没好好吃什么东西,早饿坏了。此刻肚子里正咕噜咕噜叫呢。”说着食指大动,夹了一个大鸡腿放进碗里,咬了几口,觉得吃相不雅,便嫣然一笑,停箸道:“你们别笑我,饿坏了,真是饿坏了。”常惠和太守本来都只是在心里乐,此刻再也忍不住了,纷纷笑出声来。王诗瑶面色羞红,放下碗筷,撅着红润小嘴,端坐在几案前。两人识趣地告退了。王诗瑶一跃而起,将门栓好,然后也不顾什么形象了,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
次日,一匹快马冲进了敦煌城,来人是来传达新皇帝的诏令的。常惠道:“国无主不安。今新君既已继位,这事儿便算是尘埃落定了。”太守点头称是,道:“我这颗悬着心也算是安定了。”……
又过了数日,又一匹快马直扑敦煌城。守卫见了,急报太守。常惠和太守登上城楼,见那马上驮着一个人,浑身插满了羽箭,形似刺猬,待来人再近一些,两人终于看清楚了,那竟然是顿山……
敦煌城门大开,众人齐向快马迎去。杜勋一马当先,来至顿山的身旁。顿山似是再也撑不住了,惨然一笑,一头便从马上栽了下来。甘延寿眼疾手快,忙跳下马扶住了他,问道:“顿将军,你没事吧?”顿山费力地喘了一口气,没有回话。杜勋往他来时的方向望了一眼,见毫无人踪,急问道:“顿兄,你的护卫呢?”顿山像是缓过气来了,以微弱的声音道:“全部阵亡了。”王诗瑶一听便急了,正欲发问,却被常惠阻了,只听得他说道:“不要打扰他。”便一边令人给顿山止血,一边让他继续说下去。
顿山伤势极重,说话断断续续的,声音又渐渐更加微弱,但众人还是听了个大概。原来自那日出了敦煌城后,他们便沿着刘相夫留下来的踪迹,一路搜寻,竟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匈奴地界,碰上了三个匈奴人。这些人箭法极高,不一会儿便将顿山的护卫全部射杀了。顿山见势不妙,拨马便回,这三人边追边射,将他射成了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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