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当早期的第一缕阳光掠过未央宫的瓦当时,众臣已肃立在朝堂上,商议立新主之事,皆持议广陵王。霍光内心不安,言此人以行失道,非贤良,早已为先帝所弃用;倘若复而议立,岂不是有负先帝么?而众臣以为:废长立幼,乃取祸之道也,岂不见秦二世之事乎?双方各执一词,是以议而不决。
数日之后,一郎官挺身而出,质问满朝公卿,莫非是想从夏议到冬么?见仍未有定论,这人便上书道:昔日周大王废太伯立王季,文王舍伯邑考立武王,都是废长立幼,天下未见倾覆,反而国泰民安,为世人所称颂;可知,只要择人得当,废长立幼并非不可行;故而,不必太拘泥于长幼之序了。广陵王其人,身为长辈,却勇而无行,不可以承宗庙。这些话正合乎霍光之意,于是将其传示给丞相杨敞等人看,众人这才同意了霍光的意见:立昌邑王刘贺。
霍光大喜,提拔上书之人为九江太守,并立即将群臣之议禀知上官皇后。皇后自然无异议,派遣代理大鸿胪事少府史乐成、宗正刘德、光禄大夫丙吉、中郎将利汉等去迎接昌邑王刘贺前来为昭帝主持丧礼。众使者到达时,正值子夜过去不久,天色黝黑,借助火光才得以宣读玺书:“制诏昌邑王:使行大鸿胪事少府乐成、宗正德、光禄大夫吉、中郎将利汉征王,乘七乘传诣长安邸。”
刘贺大喜,厚待来使,于这天中午,就亟不可待地喝令出发,行动迅速,甫时就已到了定陶,行程达一百三十五里。侍从者累得气喘吁吁,直冒热气;而他们所骑的骏马更是累得有口难言,常常是跑着跑着,就身子一歪,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地;累死的马一匹接一匹的,于路上处处可以望见。
郎中令龚遂向刘贺进谏,说表现得如此急躁而又声势浩大,恐怕不合时宜。刘贺觉得有理,便令郎官、谒者等五十多人返回昌邑。行至济阳时,刘贺令人寻买长鸣鸡、积竹杖(以竹缕合缠作杖,犹如矛矟。),以壮声势。过弘农时,刘贺令人搜寻了一些女子,装载于衣车之上,准备充作宫女;又令大奴名善者负责看守,不得有误;使者看在眼里,暗暗摇头,至湖县时,忍不住责问昌邑相安乐。安乐也很惊讶,心说还没当上皇帝呢,怎么就这么放肆,便寻来龚遂,将使者责问的事告诉了他。龚遂也惊愕不已,急忙去向刘贺求证。刘贺直摇头,说没有这回事,龚遂是知道刘贺的性子的,自然不信,正色道:“既然没有这回事,可使者已对大奴善很不满了,主公又何必袒护他而败坏自己的名声呢?请立即着人拘拿,以湔洒大王的不白之冤。”刘贺无奈,只得令卫士长揪住大奴善,依法处置。
一路之上,刘贺身着斩缞(用粗糙的生麻布粗制的孝服,其左右和下边都不缝。),面无吊孝时所应有的哀痛;更有甚者,不素食,常瞒着使者开荤。龚遂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数次相劝。刘贺这才有所收敛。
一行人行至霸上,大鸿胪亲迎于郊外,驺奉上乘舆车。刘贺得意洋洋地登上乘舆,命仆从名寿成者驾车,令郎中令龚遂陪侍。天明时,众人到达了东都门外的广明苑,龚遂道:“礼曰‘为人后者为之子也’。大王将承继于先帝,自当视先帝为父,以尽人子之责。按照礼制:奔丧望见国都当哭,而此地已是长安东郭门了。”刘贺答曰自己咽喉痛,不能哭。龚遂无奈,待到了长安城城门时,又进行劝说。刘贺说城门和郭门是一样的,暂时不哭也是可以的。龚遂只得依他。快要到达未央宫东阙时,龚遂正色道:“办理吊丧事宜的昌邑帐在阙外驰道北,帐所外有一条南北向的人行通道,距此已不到数步了;大王宜就地下车,向阙西面伏,哭至尽情哀伤为止。刘贺同意了,全程哭吊,不违礼制。
拜见了上官皇后以后,刘贺被立为皇太子。服丧期间,皇太子刘贺耐不住嘴馋,常私下买鸡肉、猪肉来吃,所幸无人撞见,也无人泄露。
不久,皇太子刘贺进位为皇帝,受玺绶,袭尊号,尊称昭帝皇后上官氏为皇太后,却并未谒见高祖庙。刘贺依例仍为昭帝守孝,常于灵柩前赏玩随身携带的天子之玺,又想这皇帝行玺、皇帝之玺、皇帝信玺、天子行玺、天子信玺、传国玉玺等均存于符节台(掌管符节印玺之官署),须拿来观赏一下才好,于是受皇帝信玺、行玺于大行前,却于居丧之处开玺匣不封存。
高居帝位,自是目空一切,因而刘贺越发放肆了,又觉得无聊,便令随从官员拿着符节,带领先前为昌邑王时的从官、驺宰、官奴等二百余人进宫,于禁闼内玩耍嬉戏。
刘贺又亲自去符节台取节十六,早晚去灵柩前哭祭时,亦令从官轮流拿着符节跟随其后。侍中君卿尽力服侍,令刘贺很满意,便给中御府令(掌宫中衣服财宝之官)高昌传书:赐予黄金千斤与十女子。
昭帝的灵柩还在前殿,刘贺已玩心难抑了,令人取来乐府乐器,引进昌邑乐人,击鼓唱歌,演奏乐器,表演戏剧;弄得宫中哀乐欢乐并起,一片嘈杂,观者无不侧目,可刘贺却毫不在意,自得其乐。
元平元年六月壬申日,昭帝灵柩葬于平陵,谥号曰孝昭皇帝。这下刘贺更是无所顾忌了,从平陵一返回,就上了前殿,击钟敲磬,觉得不过瘾,便征召太一宗庙的乐人,令他们沿着辇道来到上林苑中的牟首,鼓吹歌舞,悉奏众乐,以资娱乐。回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