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固接到州城兵变的消息,已经是今日早上了。驻守州城东门的军兵被丙队击溃之后逃来了东城,向肤施县和左营禀告了昨夜州城发生兵变的消息,秦固大惊之下立时意识到此事和昨日李被节度府扣押有着直接关联,他直闯左营找到廖建忠,不由分说便强令他点起兵马渡过延河来到州城东门处,他自称肤施县令,守城门的士兵却并不认识他,自然不肯放他进城,在城外耽搁了将近一个时辰,若不是负责巡街弹压治安的李护巡至东门处,命令开城放人,他直到此刻都还在东门外被挡着呢。
李护虽然知道秦固是自己人,但没有李的命令,他却也不敢擅自将整个左营都放进城来,结果在城门处起了争执,李护率领七八个丙队士兵坚决地将左营的大队人马挡在了州城之外,秦固怎么说都没有用,李护只有一句话,我大哥没下命令之前,左营一兵一卒不许入城,谁敢上前一步,格杀勿论。
因此来到节度府之前,秦固的肚子里已然憋了足足的邪火,此刻见了李,顿时发作出来。其实昨日情形他大半知晓,也明白此事只怕怨不得李。然则今早的恐怖情形让他十分忧心,李竟然以一个小队的的兵力就控制了整座州城,这种力量是在太可怕了,延州的历史上还从来没出现过如此恐怖的武装力量,这股力量若是不能善加疏导,只怕其毁灭力比其战斗力还要可怕。
而且秦固也十分担心李本人,他担心李被眼前的胜利冲昏头脑,一怒之下伤了高氏父子的性命,那事情就真的麻烦了。高家在延州总领军政五年,虽然与民并无善政,与军也并无战绩,但毕竟在朝廷眼里还是一方能够掌得住延州局势的藩镇,李若是杀了他们,朝廷担心延州局势崩溃,更担心党项南下失了屏障,只怕会立刻命折家军进兵延州控制局面,那时作为兵变部队的主官,李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因此他又是担忧又是气愤,这才一进府门便给了李一个下马威。
此刻见李冲着廖建忠说得语气诚挚声泪俱下,他心中早已软了。李虽然是冲着廖建忠下跪说话,他却知道李句句都是说给自己听的。
见廖建忠站在那里手足无措支支吾吾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心中暗自叹息,将种天生,虎鼠不同,一样是带兵的军官,廖建忠比李大着好几级,手下管的人是其三倍到四倍,却丝毫没有李身上那种令人震撼肃然的煞气虎威。
他弯下腰,缓缓将李扶了起来,低声道:“怀仁不必如此,周围可都是你的兵,你这主将哭成这样子,成何体统……”
他顿了顿,神情又紧张起来,抓着李的手臂不禁用上了力气,声音略带颤抖地问道:“侍中……?”
李知道他担心什么,两只眼睛十分真诚地注视着他的双眼认真地答道:“无恙!”
闻言,秦固这口气才算松了下来,顿觉浑身脱力,脚下一阵发软,他摇晃了一下方才站稳,自嘲地苦笑了一声:“是我多疑了,怀仁本来便绝非不晓大局的人,观察看人,还是比我要准啊!”
李看着他,没有答话。
秦固抬起头,又问道:“高衙内呢?”
李笑了笑:“也无恙!”
秦固点了点头,双手握住李的手,重重摇了摇:“幸亏你头脑清醒啊……”
李看了一眼站在秦固身后的廖建忠,客气地问道:“指挥一大早赶过来,还没有用早饭吧?”
廖建忠一怔,苦笑了一声,还不待他说话,李已经吩咐道:“快给廖指挥预备早饭,指挥大人是我等的顶头上司,可不许怠慢了——”
一旁的魏逊早已心领神会,上前一步一伸手道:“廖指挥这边请,节度府的好东西真不少,卑职这便伺候指挥大人前去用饭……”
廖建忠张了张嘴,两眼却看着秦固,秦固笑了笑:“无妨,有李队官主持大局,不会有事!”
廖建忠这才放下心来,十分客气地冲着魏逊一抱拳:“这位兄弟,有劳了!”
“哪里,能伺候指挥大人用饭,是卑职的福分……”
见廖建忠跟着魏逊走远,秦固神色又复凝重起来:“怀仁,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的?下一步怎么办?”
李一伸手,一面领着秦固向后院方向走一面挥手吩咐跟着自己的沈宸等人走开,口中低声说道:“我的兵虽然暂时控制住了州城,这个局面不会太久,我不会伤害高家父子,那是自取灭亡之道。不过现在暂时还不能放他们出来,等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会去和高侍中面对面的协商洽谈解决之道。他毕竟是延州节度使,朝廷册授的侍中和检校太师,我虽然现在占着上风,真要是把他弄死了,目下无论是我还是我的丙队都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最终还是要谈判,我的兵最终还是要退出州城,他仍然是彰武军节度使,仍然还是延州之主……”
秦固苦笑,李的话虽然让他彻底放下心来,却又另有一番味道。他淡淡道:“你的丙队,怀仁,你当自己是甚么?难不成你真的想这么下去,最终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军阀?”
李面色肃然,眼中没有半分躲闪之色:“子坚不要看不起我,在如今这个世道里面,我若想保住自己,若想翦灭军阀安顿百姓,第一步便是自己先变成军阀,变成一个谁也惹不起的军阀。只有这样,我才能保得境内百姓平安父老无恙。昨日情形之险,我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子坚你了,若不是我手下这些兵,此刻我只怕已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