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的时候,她有些恍惚,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举目四望,身处的这间陋室四面透风,窗棱上糊的裱纸补了又补,光线虽然昏暗,窗外却透着光亮,分不清究竟是白天还是晚上。
韩灵肃从单薄的床铺上坐起身,推被下床,打开木板门朝外看,发现眼下确实是晚上,但因为地面厚厚的积雪,映的天地间一片明亮,宛若白昼似的。
隔壁屋舍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想必那师徒三人已经睡熟。
她连忙跳下偏廊,穿过积雪的院子跑到柴门前,伸手一推,门竟是开的,于是小心翼翼的打开条缝,闪身出去了。
时至半夜,整座雾庄都在沉睡中。雪虽然停了,但屋舍街道覆盖着厚厚的积雪,韩灵肃没跑多远脚就冻麻,却生怕徐有旸追上来,随便选了个方向拼命逃跑。
不久,她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镇子边上,面前是依地势往上的山林,林深雪厚,苍茫无垠。
进林子,兴许今晚就会冻死在那儿
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韩灵肃还是义无反顾的涉雪爬坡,往树林里去了。
没走几步,她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说话声,下意识蜷起身子,躲在雪坡后面偷看。就见从镇子另一个方向出来八个人,全是壮年男子,身着铁锈红的棉布法袍,头戴布冠,一副修仙者的打扮,即便是在冰天雪地中衣衫单薄,仍旧不见寒意,起码都是一候得道的修为。
这些人走近了些,说话声清晰可辨:
“师兄,咱们找了一天,也没见妖女的下落,难不成她已经逃走了?”
“不会。金家人说的很清楚,将那厮救走的人,就是往雾庄来了,此处三面环山,出入口有咱们的人把守,如今大雪封山,他们更不可能从山路逃走。”
“那妖女真是祸害!不知什么人会将她救走,难不成是钵池法宗的余孽?!”
“休得胡说!”
众人中年纪较大的男子厉声呵斥,吓得师弟们纷纷垂首噤声:
“钵池法宗早在八年前就已经全军覆没,那场胜利是用包括冥灵门掌门宗师在内,无数正派人士的性命换来的!再敢如此信口雌黄,莫怪我下手无情!”
“钵池法宗是否全军覆没,就连四宗宗师也不敢妄言。如此看来,信口雌黄的人该是你才对吧?”
林子里传来冷冷的说话声,八人连忙严阵以待,为首的师兄皱起眉头,气势汹汹的喝道:
“何人胡言乱语?!现身说话!”
他话音未落,就见那人施施然走出树林,头顶银冠闪亮,水色深衣飘逸,足踏积雪却了无痕迹,眨眼功夫,便来到了面前。
八人瞠目结舌,连忙施礼:“不知是冥灵门道兄路过,言语失礼,还请宽恕!”
俊俏少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冷冷道:
“你们刚才议论的人,难道就是金家失踪的那个孤女?”
见他完全没有寒暄的意思,态度倨傲,甚至毫不掩饰自己方才偷听别人谈话的行径,那位师兄面露愠色,还是碍于门第之别,陪着笑脸道:
“这位道兄,在下乃火岷派上方法师座下首徒蔡靖,这些都是我的师弟。不瞒你说,咱们确实是为了追踪那妖女而来,倘若道兄曾经见过一个容貌半毁的八岁女童,烦请指点则个”
“上方老儿被自己烧成灰烬,你们不在派中张罗后事、推举新任宗师,找那孤女作甚?”
少年毫不客气的话语,让火岷派的弟子们脸色大变,纷纷上前,被蔡靖拦住了。
他强忍怒火,冷笑道:“敢问道兄姓名?冥灵门门规森严,座下弟子无上师首肯不得离开洞真墟,你却出现在千里之远的此地,所为何事呢?”
“你们抓到那孤女之后,准备如何处置?”
没想到,少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问道。不仅如此,他整个人就像一尊雕像,非但没有表情,就连语调都波澜不惊,多做交谈,总有种违和感,叫人心生惧意。
蔡靖对师弟们使了个眼色,其余七人不露痕迹的分散站开,他收了笑脸,对少年说道:
“那妖女虽是幼童模样,但乃是邪教余孽,不知使了什么妖法,让我宗师无辜惨死、金氏家破人亡。火岷派虽比不上冥灵门,却也有惩恶扬善的心愿,所以等咱们抓到了妖女,必将令她碎尸万段、神形俱散!”
躲在雪坡后的韩灵肃闻言,不由得心生寒意,周身哆嗦了下。
少年轻轻点了点头:“可惜如果你们乖乖留在派内张罗后事,也就不用凄惨的死在野外吧。”
“什么意思?!”
不光是蔡靖,他的师弟们也感受到了陡然下降的气压,原本毫无气息的少年周边,突然迸发出凛冽的恶意,杀气如同刀刃般扑面而来!
一个火岷派的弟子按捺不住,袖筒里飞出一团青白色的火焰,直冲着少年面门而去!
蔡靖阻拦不及,却见少年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并无躲闪的意愿,那团火焰眼看着就要击中他的时候,突然从雪堆中窜出一只似虎似豹的怪物,张开大口便将火焰吞了下去,继而分崩离析,重新变回一滩雪屑!
火岷派最得意的法术,便是对乾凌真火的控制术,派内弟子虽然修为有别,但只要能够召唤出真火攻击,就绝少有失误的时候。眼下,他们却眼睁睁看着号称能够焚毁一切的乾凌真火,竟被雪做的怪兽轻易消解,全都傻眼了,呆呆站在原地。
“接下来,就轮到我了吧。”
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