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精神一旦放松,睡起来就会毫无节制。他放松大睡,一觉醒来,已经日暮西山。
醒来那刻,眼神朦胧微眯,脑子都不太清醒。
抬起腕表看时间,已经是傍晚五点半了。
车窗外,一轮红彤彤的落日徐徐降下,已经只剩下三分之一了。霞光映满天际,沙丘被晕染得通红,光晕四散,绚烂夺目。
这西北地区的落日,果真要比南方地区来得恢宏壮阔。
来到水源市至今,他其实并不没有太能体会到这片地区的景致有多么多么漂亮。亦不懂司濛这些艺术家眼中的美景究竟是怎样的。
每个人的审美都不尽相同。说实话他不太喜欢这个地方。风沙大不说,入目荒芜,萧瑟不已。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南方地区四季分明,鲜活而富有生机。
直到此时此刻,看到眼前的落日,看到周边的景色,他方觉得有些许震撼。
真正的好画在眼里。
司濛依旧在画画。那抹红色的背影融进夕阳的余晖里,越发鲜红扎眼。
租车公司的老板叮嘱过他们,羌溏这一带入夜以后多沙尘暴,也有狼出没,很危险。一定要在天黑之前离开这里。眼下天马上就黑了,他们必须要赶紧离开了。
他真是大意了,竟然指望司濛叫醒自己。这个女人一旦画画,沉浸在她的世界,哪里还有什么时间观念。她甚至连命都会不顾。
思及此,他赶紧打开车门下车。
坐在车里没感觉,一下车才感受到风的强大。
不同于白天的风,这会儿的风明显威力更大。风声怒号,卷起无数沙尘,人的眼睛根本就睁不开。
司濛在风沙里摇摇欲坠,一手扶住画架,一手捏画笔,依旧在画。
晏竟宁觉得这个风大的有些奇怪。人都有些站不稳了。
他抬头眺望,只见远处有螺旋状的东西不断朝自己这个方向逼迫而来。威力巨大,形状越来越大,能够席卷一切。
他的心猛地一沉,跌至谷底。再迟钝也反应过来是龙卷风来了。
在羌溏遭遇龙卷风,若是大的,必死无疑。
危险渐渐逼近,而司濛却依旧浑然不觉。
“司濛,快趴下!”他朝远处那个背影大喊,几乎都快扯破嗓子了,以最快的速度跑向她。
鞋子陷进泥沙里,像是灌了无数铅块,沉重无比。他跑起来很慢,时间仿佛都被无限拉长了。
而龙卷风却离司濛越来越近。
心提到了嗓子眼,下一秒几乎都要停跳了。
待司濛真正意识到危险时,龙卷风已经近在咫尺,她避无可避。
她不知所措,慌乱地收起画板。画布却被大风吹跑,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画是司濛的命,她珍惜自己每一副作品。这幅画已经快收尾了,这是她迄今为止最满意的一幅。这幅画若是丢了,她再也没那个心境去画第二幅同样的画了。对于画家来说,有些画可以无限临摹复制,可有些画只此一幅,丢了就再也没了。
所以她必须找回来。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跑去追她的画。
画布在风沙中飞扬,越飘越远。最终的目的地就是龙卷风的中心。
此刻司濛没有想太多,唯一的念头就是一定要把这副画拿回来。
她已经有了很明确的计划。回到横桑,她会和晏竟宁离婚。
巡回画展,她只展示这一幅新画。画展结束后,她会封笔。然后离开。
双脚陷进沙子里,根本就迈不开。无数沙城迎面袭来,蓬头垢面,眼睛根本睁不开。
画布在风中飞舞,打转,越飘越远。
司濛倾尽全力在身后追它,呼吸越来越急促,筋疲力竭。
风太大了,几乎能将她整个人给掀翻。
她觉得自己快死了。风沙灌进口鼻里,喉咙被堵住,呼吸变得困难。
她大口大口喘息,用手护住脑袋,顺着画布漂移的方向不断跑,不断跑。
这张画,甚至比她的命还重要。
不得不说,老天爷还是关照她的,她离画布越来越近。近在咫尺,她双手用力抓住,将整张画布压在自己的身下。
拿回了画布,她心里一喜。
一抬头,却意识到巨大的危险降临。
司濛已经彻底吓傻了。生死关头,出于人性的本能,她有强烈求生的yù_wàng。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渴望活着。
可她已经跑不掉了。
在这一刻她忽然对自己这二十七的人生有了深刻而清晰的认识。
过去这二十七年,她活得太压抑,也太痛苦了。
从一出生就和那个人牵扯在一起,她年少成名,自己隐在她的光环之下,如履薄冰。她走了,自己依旧没能摆脱掉她。这八年,每时每刻都活在阴影中。
谢老师说:“是她执念太重,接受不了真相。”
可对于她的死,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