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他似乎将一切都看得非常遥远,非常虚幻。他不经意间进入了越地,纯粹是因为好奇,因为瑰丽的风景,与战争、与杀戮、与一切争权夺利无关,他既不为江山,也不为美人。没有人知道他的名与姓,江湖上都称他为吴国公子,在俗人的心目中,他可以称为书呆子,浪子,疯子,另类,毒头,十三点,或者神经病。
他弱不禁风,俨然一竿瘦竹。
他又是一名剑术高手,天下无敌。
他的眼神始终是淡漠的,既不是那种空洞,也不是那种冷酷。他的眼眸中无物,没有别人,没有世上万物,当然也没有他自己。他的眼睛似乎一直眯缝着,没有人能够分得清爽,他到底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这样的人,鬼都怕缠上,鬼都缠不上他,鬼缠上了鬼有麻烦,鬼不缠他,他倒是想缠鬼呢。他自从出娘肚子开始,就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他是从来不走什么回头路的。
他径直上了山,来到了郑旦他们面前,扬言是来专门来找西施的。因为,他听说这个夷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待他睁开了眼睛时,眼前晃荡着这个如花似玉的美女,倾国倾城的佳人,他把郑旦当成了西施。他对天发誓,此生非她不爱,非她不娶。
爱情的结果自然是结合,走进了婚姻。于是,在鬼谷,郑旦与东施自导自演了一场结婚的闹剧,东施假扮成西施嫁给这个吴公子,在喜宴上,他揭去了红盖头,撕去了西施的画皮,露出了东施的真面目,结果,东施大闹洞房,如同孙悟空大闹天宫。
东施在洞房内逼吴公子当场给伍相国写一封信,逼迫伍子胥退兵。
原来,这吴国公子就是夫差的长子,因为游手好闲,自己放弃了太子的地位。而那时候,这位吴国公子还是太子,伍相国对他的话表面上也不敢不听。
可是,当时的吴国实际上掌权的已是吴王夫差,伍子胥也是奉夫差之命前来追杀越王勾践他们的,现在如果没有夫差亲自下命令,他是断然不会回去的。
东施现在已然是有夫之妇了,她天生是个始一而终的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嫁给了这个风度翩翩的吴国公子,那她活着就是他的人,死也也就是他的鬼。他如果想抛弃她,那他手中的那根青竹竿是决不会答应的。这叫三生石上有缘,姻缘本是前世定,想赖是绝对赖不掉的。
现在是吴公子走到哪里,东施就跟到哪里。世界上没有绝对残酷的事,自然也没有完全庄严的事,一切冠冕堂皇的事,在这个永远也长不大的东施面前,只能是彻底土崩瓦解。这个东施,上苍待她也就这个样子,那是与生俱来的,她心有余而力不足,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这种能力与可能,有些东西她永远也改变不了的。
夜凉如水,吴公子看苍穹中的那轮明月,仿佛是一块冰,心也一下子变成冰凉的了。他是个实心实意不想打仗的人,平生对功名利禄也不感什么兴趣,说穿也就是喜欢大自然,喜欢游山玩水,外加喝点美酒,玩个美人,名为公子,实为浪子,但又不是什么花花公子,cǎi_huā大盗。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吴国大公子,吃愁不愁,有足够的资源当他的寄生虫,要是生在一般的贫寒人家,这样的公子哥儿,早就冻死了,饿死了。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一物降一物,这样的生存法则,对任何人都是适用的。
吴公子毕竟是吴公子,他略施小计,将东施灌醉了,就离开了鬼谷。世界上没有人是真正傻的,这个吴公子的确是吴国大间谍,又手握重权,仅次于吴王夫差、相国伍子胥与太宰伯嚭。这些日子以来,他装疯卖傻,将云梦山中会稽山脉鬼谷一带的地形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可是,这吴公子又的确是名副其实的浪子,他是个怪物,内心纠结,活着还是死去的问题始终盘旋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无法解决。
吴公子受到了郑旦与东施的戏弄,娶了个假西施,于是对真西施也恨之入骨。他鬼使神差地游到了梅花岛,不经意遇到了夷光,惊为天人,断定她就是天下第一美女,非西施莫属,见她与另一个儒雅的男子范蠡在一起,醋劲大发,就挥剑上阵了。
吴公子才是高手中的高手,俗人认知与认定的只是一种假象。
吴公子站到了伍子胥的面前,他的身上还带有夫差的一份绝密王诏,大意就是让伍相国三日之内班师回朝,率军去攻打北方的齐国。伍子胥接过诏书时手在发抖,悲愤交加,长叹一声,居然吐出一口鲜血来。眼看着越王勾践就要赶尽杀绝,此时撒兵,等于放虎归山,等到他们养精蓄锐,东山再起,再反扑过来,吴国危矣。
伍子胥走出账蓬,一个人站在那里,痴痴呆呆地流了半天泪,然后挺起胸膛,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出了门后,走在山道上,秋日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与悲切。
冷不防他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一个趔趄,竟扑倒在冰凉潮湿的地上。看来,伍子胥已经老了。可是,他挣扎着又站了起来,他是个倔老头,是不会服老的,一生都不会服老。
很多成功的人都跌倒过,但最后又都站了起来。从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继续往前走,这就是成功的秘诀。
伍子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又开始往前走。他苍老而强劲的身影,远远的看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