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问道: 凤姐姐子是怎么知道了?
凤姐本来抚摸她肩背安慰,听她渐渐止了哭,便在另一侧炕沿上和她并排坐
了,淡淡道: 子今儿午睡在天香楼 顿一顿才道: 醒过来才唤我去,
才知道又出了事了。是那尤家那二丫头,她妹妹生死不明,竟然耐不得煎熬,
前日跑来子处举发要戴罪立功。说是寿熙班的戏子还和园中其他人有往来,不
止她妹妹一个,子震怒,昨天差人去拿了寿熙班里的一个叫蒋玉菡的管事,打
了,才说是曾伪造了信笺来府里骗过钱财
迎春听得心头一颤,不由出声问道: 伪造?假的?
凤姐淡淡幽远,葱指儿绕着手帕,瞧着窗外枯桠夜枝,半晌才道: 我又如
何知道真假二妹妹你是没出阁的姑娘家,不知道外头小人那些个龌龊机巧
造个消息骗个钱,左右你这辈子也不能再见那狼心狗肺的哥哥对证,他乐得
图财呢何况说句姊妹间私下体己话儿,便告诉你,就算是真是你那哥哥有信,
他怎么敢招?如是假的,不过是个贪财讹诈的罪,子如有一念之宽,说不定命
都能饶了。若是真的他只是个戏班管事,那信谁写的?谁传递出牢狱?收了
多少好处?牵连着大理寺、刑部、宗人府、詹事府并园子里不黑地里碾碎了
他一家子才怪呢
迎春本来就是没个意,此刻更是一片糊涂,如同陷落重重迷雾里一般,一
时觉得万事万物都是落在半空,脑子都不够使了。却听凤姐又是问道: 二妹妹
如今是我们姊妹交心说话,你莫瞒我那信上都写了个什么?如今信
在哪里?
迎春愣愣瞧着凤姐,美目流转,乌眸润耀,竟是果然丝毫不知就里的样子,
不免更没了头绪,心想 既风姐姐如此问,只怕真没收过二哥哥的信也是,
二嫂子自小懂人情世故,见过世面,哪里比得我糊涂没见识旁人若是欺诈钱
财,自然是我,不她只是如此,于她,岂非更是飞来祸我要不要将
那信上之事如实告了凤姐姐或是子呢?
她迟疑了片刻,才怯怯道: 那信我本来收在房里后来似乎见挪动了地
方,总是疑心有人瞧见了就烧了
哪知此言既出,凤姐居然打了个哆嗦,急急道: 真烧了?
迎春木然点了点头,凤姐恨得一甩衣袖,几乎连那桌上茶碗都要打翻,口中
抱怨: 妹妹你真是好糊涂 又道: 你怎么能烧了那信呢凭他信上写
了什么肉麻见不得人的话,如今既然事发,总要给子见过信,子才能凭着处
置。你没了信若有人造个谣,只管说那信上这啊那啊的,便是添了倍来说,
子信是不信?你我不过是子跟前猫儿狗儿一类,供子淫乐消遣的,若是心
里有这层芥蒂,你还活不活了?
迎春此刻只觉自己已经云里雾里,一片迷糊了,不由问道: 造谣?
凤姐看着她这模样,当真是气急,恨恨道: 你个丫头让我说你甚么好
那信上究竟写了什么?
迎春此刻只得回道: 头一封信只是那等子没脸的话,叫我要讨好侍奉
子,为他求情还说还说给凤姐姐你也有这么一封信后一封信
只说是报平安,说是已经缓决改了发往黑龙江,还叫我叫我去问那边情
妃,有什么新鲜花样儿可以让子欢心可以哪天求着放他回来才好
凤姐闻言,顿时如看个贼一样看着她,居然呆了一炷香功夫,竟是带了颤音,
道: 给我也有信?
迎春点了点头,又忍不得落泪道: 如今我想明白了,定是那伙子没脸的唱
戏的胡说伪造的姐姐这可怎么才好? 见凤姐呆呆得竟也好似没了意,
更是慌乱,又道: 凤凤妃或者我就回子不说有这一节
胡说 凤姐顿时立眉斥道: 子问话,怎么能欺瞒更何况,如今也
不知道那戏班里的王八蛋是怎么回的,更不知是否真是你那二哥哥写得,这种事
情子一个八里加急,就去黑龙江问话,五天里就有信了,那只顾活命的狗头,
哪里还顾你我的生死?回头两造里对不上更要惹翻了子的
迎春又急又恼,连声道: 这可怎么好,我如今死也不惧,便是子发落我
去受刑奸死也不惧,我早是个污浊肮脏的身子,本来就愧对祖宗了,也愧对姐姐
你如今,岂不是一死难赎,竟连累了姐姐
她只哭,凤姐却支撑着凝眉思量,又过了片刻,却已是换了颜色,勉力挤出
一丝笑容来,道: 罢了。妹妹别耿心了这是哎妹妹实心眼的人,
也不用多想,这却不是妹妹的过错。若是真的有信自然要怨那个王八蛋,若
是假的哎不过是有人费了心机妹妹哪里提防得了。你不要一味往坏
处想,子圣明,再不会冤了谁何况,说到头,我们不过是子一奴,便是
子要处置,我们女子家生来可怜,无非是那些个凌辱,只当尽了本分,替子
谋欢了更别说那起子连累我的话,我自有自全的道理。明儿还要回子的话。
我一般儿向子讨情。只是记得,若是子提见,妹妹再不要犯了糊涂,子问,
妹妹就据实答,胡编乱造使不得的这会子天晚了,我们却叫了太太来,一起
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