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同西魏谈条件投降,至少能保住百姓的性命!
且步六孤喊他叔父,大概也是不给他留退路。要是被朝廷获知他与西魏军中有姻亲关系,别说官位了,恐怕性命都难保。无论是为了民众性命,还是为了自己,向西魏归降都是别无他法。
反正朝廷自顾不暇,陈留王还在举兵谋反,这个天下今天姓萧,谁知道明天姓李姓王?他又何必把命交待在这里?史书上一腔骨气死在城乱中的太守,也不过是被一笔带过,后人连他们名姓都不记得。所以什么美名骂名,都不比活命重要!
牟县令挣扎过后,就打定了主意。叫来衙门的佐僚,说出了自己的权衡后,二人商议,眼下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便决定由佐僚带一队衙吏出城,同西魏人谈判。若西魏人肯答应他们的条件,便开城投降。
他同李佐僚互相拍了拍肩膀,在城头上诀别。都知道这一去,兴许就是生死两隔,可县里还有数千百姓,性命寄托于他们之手,重兵压境下,想要保全民众性命,唯有如此。
李佐僚被绳子吊着放到城下,城门在他身后紧闭。他瘦长的身形被黄昏斜阳拉出长长倒影,在西魏大军的巍巍人群前,显得格外渺小。
他扬声道:“关宁县愿考虑投降,但恳请西魏大元帅答应我们几个条件。否则,关宁县拼上三千多人的性命,也绝不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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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婉仪跑到城门下时,正听到了这话音飘过。西魏的大军逼近了关宁县城下,她看见牟县令正站在城头上,等待城外的谈判。
恐惧的气氛在县城的上空蔓延。城内的衙吏守在门口,神情紧绷,严阵以待。
城门两旁有台阶斜上城墙,由衙吏把守着。白婉仪掏出和济局下发的出入兵营的腰牌,
递到衙吏面前,以证明军中身份,绕开衙吏迈上了台阶。
李佐僚正扯着嗓子,与西魏人喊话,要求勿伤城中百姓,不得抢劫民众,不得奸-□□女等等。牟县令的手扶着城墙,指节泛白,听到身后一阵脚步,他警惕地回过头。
“牟大人,”白婉仪站在他身后,想了想,从衣襟里掏出一枚翡翠簪:“此乃御赐之物,见物如见天子。我需要你听我令。”
骠国进贡的翡翠,去岁萧怀瑾命人打了两盏宫灯,又打了副簪子。她一直贴身带着,未想在这时派上了用场。
牟县令作为父母官,除了上峰,鲜有人敢以如此强势的口吻同他说话,女子更是不可能。但眼下他没有心思去追究白婉仪的冒犯。他目光涣散地落在那簪子上,虽说翡翠的不值钱,但这个不同,是宫里制物,上面镌刻有将作监的印记。
白婉仪不知道他识不识货,牟县令也没有心情去分辨她是真是假。他只知道,倘若不开城投降,兴许他和城里百姓的性命,将终结在这个贫瘠的破落县城里。
他冷淡道:“你要本官做什么。”
白婉仪道:“关宁县紧依着西关口,一旦被西魏人占据,比去年高阙塞还难收回,并州局势将很被动,所以我要你紧闭城门,坚守不出,等援兵。”
牟县令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的笑话,坚守不出等援兵?他冷笑道:“并州行台都撤了。”
安定伯重伤未愈,朝廷钦差回京,如今谁来主持大局?他为何要将全城几千人的性命,押在这看不见的未来上?
城下已经开始交涉开城门的细节,有他侄女婿在,谈判一切顺利,除了步六孤宏,还有西魏的一个副将亲自出面,答应不伤城中一人。
于是李佐僚抬头向牟县令看去,等他决断。
牟县令迎风而立,内心劈开一片混乱的荆棘。也罢,毕竟有这层姻亲,既然西魏人答应了条件,应该是可以信任的。
白婉仪见状,眸色渐深,冷冷道:“景祐九年,也有人同你一样,打开朔方城门,可西魏人并未领情,反而杀了守将。如今你投降,他们也不会买账。”
“——不可对敌人抱有什么期待,不能将性命悬于敌人的良心上!牟究,你到底懂不懂!”
“我不能让全城人的性命,为了守城,为了并州的局势,而陪葬。”牟县令转身眺望远方,手按在城墙上。
他当然记得头颅被挑在旗杆上游街的苏廷楷将军,可他相信,关宁县不会如此。
且强兵之下,他连犹豫的资格都没有。他沉声吩咐道:“开城——”
也是同时刻,他忽然感到身后一阵危险迫近!
他蓦地回身,冰凉的尖刃划过他的后背,剧痛袭上,他惊怒道:“你疯了!”
白婉仪攥紧匕首,命令道:“不能开城,把钥匙交出来!”
城墙下,衙吏们已打开门锁,厚重的铁锁发出沉沉响声,两扇大门缓缓推开。
城头上两个人都是同时一怔,白婉仪一匕挥向牟县令。她有些身手,牟县令难以招架,他大喝一声,猛地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