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看了他一眼,略显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说:“还没呢!最近心境不好,怕这丹也受了感应,进境甚慢啊。”
6炳搬着蒲团凑近了一点问:“陛下有什么烦恼事吗?”
“阿炳啊,”能让嘉靖用这样的语气叫唤地。当朝大员中也就6炳了:“底下这帮人,真是越来越不好管了。”
6炳一时揣摩不透嘉靖地心思,试探着说:“谁敢冒犯圣颜?请陛下降旨,臣立即去捉拿!”
嘉靖道:“严嵩……不会办事!”
这没来由地一句话叫6炳一呆,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口!过了好一会,他才说:“严阁老,好像不大会办事。”“夏言会办事。”嘉靖说:“可又觉得他不够稳当啊。”
6炳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有些捕捉到嘉靖的心意了。他没有再说“陛下圣明”之类地废话,这时候若不露出点见地来,就没法让嘉靖有兴趣再说下去了!
“皇上。您安排得巧妙啊!”6炳说:“夏、严,各有其长,各有其短,陛下起用他二人。正是深得取长补短之妙!”
嘉靖对这句话不是很满意,不过他是个十分自负的人,对臣子跟不上自己的思维觉得很正常,继续道:“张孚敬帮我赶走了杨老匹夫,很好,很好。可惜啊,可惜,后来他自己又变得不是很恭顺了。夏言代我治了他。很好。很好。不过当下士林的风气真是很糟糕啊,宁负天子。不敢忤权臣,二十几年前地话了,到今天还是这样,甚至更糟!”
尽管和这个皇帝是光着一起长大,6炳仍然觉得每次和他说话都很痛苦,他仍然闹不明白嘉靖要说什么!
嘉靖似乎也没怪他不接口,自顾自道:“严嵩嘛,唉,他恭顺倒也挺恭顺,就是名声不大好,不讨人喜欢。而且他这恭顺老实是不是也是装出来的呢?俗话说,日久见人心,日久……阿炳啊,你说这满朝文武,可有没有能治严嵩的?”
6炳这时心情紧张,脑袋崩得像一根代之弓弦,脱口就道:“夏阁老啊!”
嘉靖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阿炳啊,你就是老实!”挥了挥手,就让他回去了。
6炳惊疑难定,回到府中问李彦直何在,家人说姑爷已经出,6炳道:“把他追回来!但不要声张!”
不久又有严世蕃来拜会,6炳避之惟恐不及,托病不见,6尔容听说父亲找丈夫,便挺着个大肚子走出来,又听6炳拒见严世蕃,心中奇怪,便问了一句:“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6炳这时脑子像浆糊一般乱成一团,道:“不关你事!回去好好养胎!”顿了顿,似乎亟需找个可以信任的人倾诉,便道:“严嵩看来要倒霉了!”
6尔容惊道:“这是为何?”
6炳便将方才嘉靖的言语转述了一番,6尔容论老辣不及乃父,论聪慧则青出于蓝,自幼耳濡目染,这时又旁听清,不像6炳般身陷局中,听完了他爹爹的述说,却叹道:“爹!你怎么糊涂了?要倒霉的不是严嵩,是夏言!”
6炳一怔,一时还没反应过来,6尔容道:“皇上若现在要治严嵩,找夏言就是,何必再来问爹爹你?他说这话,是当已经没了夏言这个人了啊!”
6炳哎哟了一声!手在额头上大拍特拍,叫道:“看我糊涂的,看我糊涂的!”
他久宦成精地人,一被点破重要关窍,心中对嘉靖的话便完全明朗!
嘉靖和6炳说的那些话,不能按照他说话的顺序来听,必须前后互证,取此续彼,先看后面的话,弄明白了再用前面的话来印证,方能真正明白。
嘉靖说“宁负天子,不敢忤权臣”,说的就是夏言,嘉靖对张璁的评语是“后来他自己又变得不是很恭顺了”,这句话正好落在今日的夏言身上!若是严世蕃李彦直徐阶三人能以平常心侍立在侧,听到这句话多半马上就猜到嘉靖要废掉夏言了!
但嘉靖也还有顾虑,那就是“严嵩不会办事”,相应的,夏言虽然“不恭顺”,却会办事。此外,嘉靖还担心严嵩地“恭顺老实”是装出来的,担心严嵩日后也变成夏言,所以他才会问6炳“满朝文武有没有人能治严嵩”,严世蕃要听到这话非跳起来唱歌不可----嘉靖说这话,分明已有心让严嵩当辅了,只是又想找一个能和严嵩作对的人来牵制严嵩,以免严嵩独大!
嘉靖这些年懒于政务,但对皇权却仍然抓得极紧!而他在这一块也确有过人天赋,维护皇权本是一件极为复杂的事情,但嘉靖却削繁成简,别地事情都不管,任臣下去折腾,却只盯紧了两件事!哪两件?一是防止武将拥兵叛乱,一是控制文臣之。
在大明的体制之内,武将要拥兵叛乱的机会无限趋近于零,而且这个问题自有一帮文臣帮自己盯着,嘉靖不用太担心,只要防止武将与有实权的文官结合就可。那么剩下的就是如何控制文臣之也就是内阁了。
嘉靖和他的祖宗朱元璋不同,朱元璋是皇帝里头的劳动模范,天生的精力过剩,嘉靖却是皇帝里面地世外高人,只想炼丹成仙,不想管那些繁杂地俗务,所以控制内阁的方法也是按照他地原则衍生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