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二那日一早, 翰林院学士李本和礼部左侍郎唐煜在礼部要召集中式举人们进行面覆和殿试演习。
届时他们由大明门入, 然后穿过千步长廊, 进入承天门、端门、午门,跨过金水桥, 穿过奉天门, 最后来到奉天殿丹墀内,此地已经排好案几供中式举人们答题使用。
林重阳在众伙伴的簇拥下一早就来到礼部, 却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一群人, 其中有很多根本不是中式的举人, 而是未中式的。
那些人见到林重阳几个, 立刻群情激动起来,冲着他们就跑过来。
林重阳以为他们是来打招呼的, 就没当回事, 还带上微笑,准备和他们寒暄几句应付一下。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这个会元有点不真实,但是会元就是会元, 也没有什么好过度的,好在他已经练就了厚脸皮,哪怕内心有些不安表面依然可以气定神闲,淡然微笑。
作为会元, 是不可以怯场的,尤其是少年会元,更要沉稳有度,不能让人觉得自己轻浮胆怯。
这样想着, 他就越发沉凝稳重,如他的文、字一样,无比踏实。
伙伴们自是越发佩服,没想到人家林重阳在暖暖这两天又成长了一大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林会元个子又高了一块!
“林会元有礼!”
那些人冲过来,抱拳一礼,神态却极为傲慢。
有点不对啊。
这时候陶元杰凑过来,低声道:“重阳小心,他们是来找茬的,他们杨少保阅卷不公,故意给你御赐神童抬轿子呢。”
哈?
林重阳知晓了他们来意,便也没了好感,不冷不热地回了一礼便不想再理睬。
其实他认识为首的那人,正是江西吉安举子何用。
何用来自江西大族何家,为吉安六家族之首,本届会试前十名就有一位何家子弟,名叫何家春,虽然跟何用不是一家,却也是同一个大族出来的。
京城快报已经将前二十名的家底扒得非常细致,看过报纸的基本都会知道。
这一次何家来了十几位赶考的举子,考中的只有三个,但是林家堡来的几位考中超过半数。
这让有些人很是不满,觉得林家历年都考不中,今年怎么可能一下子过了四个,明显就是有暗箱操作。
那何用生得中等个子,身材纤细,皮肤白皙,也算是唇红齿白的人物,却也带着一种自小娇惯出来的傲气。
哪怕是面对会元,他脸上的傲然也丝毫不减。
这种傲然和吕明宪那种不一样,吕明宪是那种我对自己以外的人事都没有兴趣,何用是那种非我族类,便加排挤,只要不是自己圈内的,那就不是好东西,就瞧不上。
林重阳对他不冷不热,他很不高兴,打量林重阳的时候眼神就带着诸多挑剔,看人家长得俊,就觉得这一路考来绝对不是真本事,又看林重阳不肯奉承他,便觉得小小年纪这样目中无人,不是好东西。
“林会元,大家同科就是同年,你觉得是不是该守望相助?”何用审视了一会儿终于开始发难。
林重阳耐着性子,“你有何指教?”对方分明是来找茬的。
何用扬眉,扫视了一圈,看礼部的大门依然紧闭,就提高声音道:“你考试的时候居然对邻席的同学见死不救,是不是太狠心了?”
围观的中举子觉得莫名其妙纷纷问怎么回事。
那何用三言两语就讲了一下经过,原来考试时候林重阳邻舍的举子病了,想找他要口热粥吃,结果林重阳毫无同情心地拒绝了。
结果那名举子病得越发厉害,没考好!
林重阳蹙眉,这人故意找茬也太脑残,当时自己左右两个邻居,右边是个老举子,喝了自己一碗粥,还道过谢;左边那个自己也见过,三十左右的年纪,虽然冷得哆嗦,却绝对没有生病的样子。
不等他说话,陆延就恼了,“我与林会元同在海字号,怎么不知道那里还有濒死需要人救的?要是还没死透就站出来吧,像个男人一样当面说说清楚。”
对方见他居然这样毒蛇,顿时受不住了,调转话头开始全面攻击。
“这就是你们无用社的气度?居然这样冷血、傲慢,不把其他考生当人!”
“人家都要死了,你们还说这样的话,太冷血了!”
一时间指责声不绝于耳,无用社的拥护者们也大声反驳,而其他人诸如吕明宪、蔡康等无关人员则在一旁冷眼旁观。
大家都是举子来的,没有一个傻子,所有人一看就知道何用他们找个茬闹事发泄不满,毕竟考试也规定举子之间互相不能说话,否则视为作弊。再说了,那考生有俩邻居,怎么只逮着林会元说事儿?
更何况每条巷子里有好几名士兵巡绰,真要有事完全可以求助,何须逮着邻舍不放?
显然别有用心。
林重阳不想闹起来,这毕竟在礼部门口,对方又都是落第举子,考不中郁闷闹事是有可能的,可他们已经中式的,就不能和那些人一般见识,否则会落下一个心胸不广阔的恶名。
他抬了抬手,自己这方的人立刻收声听他说话。
林重阳看着为首闹事的几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左边是江西吉安的周同学周济,右边是金华的姜学兄,是吧,不知道两位在否?”
当日有席舍一览表,席舍上也挂着名牌。
有人喊道:“周同学当日饿得奄奄一息,如今还躺在医馆生死未卜呐。”
这一下子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