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几位训导的课都上过之后, 林重阳就对他们有了大体的了解, 不是所有老师都有很高的水平, 比如那位陈训导,文章讲得干巴巴没意思味同嚼蜡就算了, 连音律讲得也让人一个头两个大。。しw0。
只是冷不丁的, 他又能蹦出一点火光,让人为之精神一震。
林重阳特意了解一下, 这几位训导其实都是国子监的岁贡生。
岁贡生就是每年由地方府、州、县学贡到国子监去的学生, 按例要求是廪膳生员, 且按照食廪年纪挨次排下来, 每年选最资深的贡上去。这些贡生可以去国子监坐监读书,然后直接在顺天府参加乡试, 当然大部分人不耐烦坐监, 宁愿参加廷试然后授个教官职务。毕竟他们做廪膳生那么多年,多次参加乡试不第,这才愿意出贡的, 而且出贡的时候至少四十岁,甚至将近五十,也是需要养家糊口的。
一般来说地方官学的训导都是贡生们担任,且基本都是曾经食廪膳的生员, 绝对不是那些例监的监生。
而有些举人久试不第,有人关系、运气好的,就会去吏部铨选个知县,一般的也会想做个州学正、县教谕之类的, 这些也是有机会升知县的。
按说他们的水平都不低,毕竟多少年一直都在钻研四书五经八股文章,实在不应该有陈训导这样的,毕竟大家能当上廪膳生员,也是每一次童生试、岁试的佼佼者。
最后他只能断定这位陈训导是嫌俸禄太低、日子太清贫枯燥加上升迁无望消极怠工。
照例一节音律课,林重阳这种头脑好的都被他给越讲越晕乎,最后简直是烦闷欲呕,感觉再也不想学洞箫了。
陈训导一副严肃脸,“回去多加练习,散课。”他走得很快,甩着宽大的夏衫衣袖,简直要飞起来似的。
林重阳赶紧追上去,“陈训导,学生有问题请教。”
陈训导看了他一眼,道:“先吃饭,有问题去西院找我。”
训导们的公廨在明伦堂西边,都说西院。
饭后林重阳就和王文远、孙机一起去找陈训导请教问题,孙机也学七弦琴,因为那些fēng_liú倜傥之士都衣袂飘飘抱琴席地弹奏,非常拉风。
他们去了公廨,那里已经关门,就直接去后面训导们的住处。
四位训导住在一座四合院里,陈训导在几位训导中间资历最老住正屋,他们来的时候,他正在吃饭。
三人进去看到他在炕上吃饭,都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只是陈训导让他们进来估计就没问题。
林重阳扫了一眼,这位陈训导过得这样清贫?陈训导一个人,没有带老婆孩子,家里没什么家什儿,炕桌上也只有一盘咸菜和两个粗面馒头。
孙机忍不住道:“先生,您为何不去伙房吃?”那里的饭菜比这个都可口,学生都能在那里吃,先生不是更可以的吗?
陈训导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当个训导还不如不出贡,老老实实做廪膳生来的上算。出贡每个月的廪粮没了,还不能和你们廪膳生那样给人作保赚点花头,一年到头就靠着这点微薄的俸禄,自己都养不活呢,还得养家糊口。”
说着他叹了口气,“哎,训导也是官,是个豆腐官。”
三人默默无语。
他又乜斜了林重阳一眼,“小小年纪就可以食廪膳,真是不错。不过你可抢了别人的口粮,你小小年纪不着急,家里又衣食无忧的,何苦跟人家抢那个口粮。”
原以为他不过是当着学生的面发发牢骚而已,谁知道竟然开始攻击学生。
林重阳还没说话,孙机抢着道:“先生,林学弟廪膳生是提学大人定的,再说廪米也是朝廷发的。”
陈训导不悦地看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继续吃自己咸菜。
看他那样子,几人也知道不会给他们指点音律,叫他们来估计就是诉苦然后趁机让他们长点眼力见的——想学音律,可以啊,送点银钱过来。
虽然他没有明说,分明就是这样意思,可只要他没有明说,这个意思也不能宣之于口。
三人不想受他的气,一起告辞离开。
陈训导却又不放,“不是说来请教的吗?怎么连点耐心也没有,你们就这样态度读书?”
两人憋着气也只能道歉。
陈训导就让他们各自说了问题,然后表演一下,他提着筷子比比划划地给指点。
林重阳直接不听他说什么,还不如跟林承泽学呢。
孙机少年心直口快,“先生,现在您说的和白日课上说的,相左了。”
陈训导立刻斥道:“上课认真听讲,不要质疑先生。”
孙机很是郁闷,想走又走不了,结果被陈训导逮着三人好一顿敲打,问题一个没解决,还被当成树洞强灌了一肚子负能量。
一个时辰之后,三人才得以离开。
回到学生号舍院儿,孙机气呼呼地道:“这是要我们给他送钱,不送钱不给好好教的意思。”
王文远也道:“就是,看他讲得乱七八糟的,估计自己都不会。”
林重阳道:“只怕未必,我觉得陈训导应该很精通,只不过跟孙兄说的一样。”索贿而已。
孙机恨声道:“吃相太难看,就算想要,也说得委婉点,上来就什么豆腐官,什么你小小年纪夺人家口粮,做训导不如做廪膳生,那也不是人家拿刀架脖子上逼着他出贡的。”
他这么一嚷嚷,陆延和庄继法、蓝琇几个都出来问怎么回事。
孙机立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