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因为这股势力太过强大?
是了。当初跟着老定安公东征西走的将士们,无不与其有深厚的情谊,也均成为武将里中流砥柱的存在,这样的一群人联合起来,足以将朝局搅得天翻地覆。
圣上担心的,不是别的什么,而是假如老定安公的后人,能如老定安公那般,具有对这样一股势力的号召力,他会不会对南明江山不利?
并且,当年那些谋逆的证据,先皇当然有实力捏造出来,但却让人想不明白,堂堂帝王,何需诬陷一位臣子?若是看他不顺眼,大可随便为他安个罪名,却给出了那样多的证据,真实到任何人都无法反驳,先皇是为什么要花这么多心思?
她能想到,皇上自然也能想到,所以不难猜测,皇上心中对定安公是否谋逆一事是心存疑虑的,他在担心,假如连老太爷真想谋朝篡位,他的那些手下又怎谈无辜?若贸然大赦,指不定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断送了锦绣江山。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回想前世连靖谦是如何做的。自他恢复了爵位以后,似乎便没听说连家和什么人家来往过密,一副孤臣的做派,虽惹恼了不少大臣,却也取得了皇上的信任,甚至后来讨伐孙司南,都派了连靖谦当主将。
她心头一松,自己这是在瞎担心什么,前世没有她的帮助,连靖谦不也顺顺利利的恢复了爵位吗?他的心智哪里是自己这个一辈子养在内宅的小女子可以企及的。
不过,她记得临死前,连靖谦同她说母亲曾帮过他,难不成是母亲在老定安公平反一事中出了力?
她摇了摇头,眼神骤然冷冽起来。
孙司南,她又想起了这个人。就是这个人骗取了母亲的信任却伤她至深,害得她家破人亡,也间接造成了她早逝的悲剧。倘若没有这场事变,她不会发现徐宪那面纱下狰狞的面孔,她也不知道,自以为幸福地活在欺骗之中,对前世的她,究竟算不算一件好事。
她揉了揉眼睛,自嘲道,果真还有执念,蠢到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半月忙道:“郡主,您眼睛怎么了?”
“没事,不慎迷了眼。”她擦去忍不住流下的一滴眼泪,快步向着镂云馆去。
前世的孽缘,就让它过去吧,今生,她不再祈求愿得一心人,只盼着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能平安顺遂。她定了定神,暗道:孙司南,我一定会揪住你的狐狸尾巴,绝不会再让你有机会作乱!
上房。
敏元揉着眉心,叹了一口气。她没有同沅沅说实情,皇兄并不是不看重武将,而是,如今的朝中根本无人可用。
先皇在的时候,武将地位高崇,分三派:一是以定安公为首的众多武将9赂叩闹芾咸爷,她皇嫂的父亲,则又自成一派,另一派则是些不起眼的武将了,这些人后来都投靠了于贵妃。
周老太爷善排兵布阵,虽上阵杀敌的次数不多,仅有的几次却都是大败敌军,为南明夺来好几座城池,又是孤臣,在先皇心中地位很高。
她皇兄和皇嫂的亲事,是幼时便定下了的,那是母后还颇得父皇敬重,于贵妃也还没进宫,皇兄是举朝共认的未来储君,也只有这样的女子,能配得上他。
但后来事情发生变数,于贵妃进宫,父皇被她迷得鬼迷心窍,多次在母后面前袒护她的无礼,母后贤良,当时母家也强盛,地位稳固,并未太过在意这个跋扈的宠妃。
谁知没过几个月,于贵妃竟怀了身子,还生下了一位皇子,封为荣亲王。从那之后她就开始插手政事,为这位小皇子招兵买马,削弱高家的实力,百般折辱母后,到了后来,就把矛头指向了这桩让她寝食难安的婚事上。
好在那时父皇尚存一丝理智,她未过门的皇嫂也是个烈性子,同父亲说若是这桩婚事不成她就去寻死。
周老太爷当了一辈子孤臣,在意的唯有这一双儿女,便老泪纵横地在先皇面前请恩,先皇素来看重周老太爷,又想着周家小姐比荣亲王大了好几岁,怎么也不可能成,便允诺不会反悔。
是以周氏一及笄,便嫁了过来。于贵妃破坏不成,干脆撺掇父皇将皇兄送到边疆驻守,一方面是想趁着皇兄不在,给荣亲王招兵买马,巩固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另一方面也存着想要皇兄死在那等贫凉之地的念头。
她原本想着皇兄身为嫡长子,父皇怎也不会答应的,哪知尽管群臣都持反对意见,父皇还是一意孤行地应了于贵妃的请旨。
临行那天,父皇为皇兄改了封号,由从前的睿字改为安字,她当时年幼,要跟着皇兄皇嫂去边疆受苦委屈的不得了,骤然听见这个封号,还心中暗喜,觉得父皇是希望皇兄平安归来的,他心中是有他们兄妹俩。却没曾细想,那分明是父皇在告诫皇兄,安安分分地,不要再同荣亲王争储
在去边疆前的几年,皇兄和周老太爷来往密切,学了不少用兵治兵之道,到了之后,短短几年便练就了一直雄师,周老太爷功不可没。
只是,周老太爷在景宁政变的三年前,便去世了。树倒猢狲散,再加上于贵妃的有意推动,周家很快大不如前,继任周家家主的周彦拿不到兵权,空有一身好本领却无处施展,是以在皇兄夺嫡的事情上并没起到很大帮助。
周氏去世后,周彦也明白了皇兄的想法,也许是为了保住三皇子,也许是心中存有怨气,就此罢官,在家中赋闲,周家这一枝的武将,便都不可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