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周家人一大早便起了身。意映是要赶回府里当差,秦氏要去回太太的话,周池急赶着去找赵大老爷说明事态,周朗则是满怀激情的准备度过又一个看帐的一天。
意映回了府,进了明瑟居,却发现赵晴宜不在。
她有些疑惑,问一边做针线活的二等丫鬟音袖:“小姐呢?”
音袖抬起头,发现是意映,想起她昨日的解围,面色和善地答道:“知岚姐姐您回来了啊。不巧,小姐刚带着知书姐姐去上房请安了。”
请安?意映瞧了瞧天色,这也太早了些。往日里赵晴宜有时还会耍脾气赖床,像昨日那般准点去已是不易,怎么会这么早去?
音袖见她不解,解释道:“听说今儿个长信侯府太夫人要来看太太。”
长信侯府……太夫人?意映脸色一白,常氏!她怎么会来?
她仿佛又看见了赵晴宜当着常氏的面骂她狐媚惑主时,常氏扫过来的尖锐眼神;又看见了常氏罚她跪在祠堂里,冰冷的青石板刺得骨脊发凉;又看见了常氏临死前,前脚嘱托她好好照顾徐宪,后脚就将赵晴宜唤到身边,一脸怨毒地说“绝不能留下她”。
音袖见她脸色不对,忙扶住她,晃了晃她的胳膊,道:“没事吧,知岚姐姐?”
意映深吸了一口气。不对,她现在并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岚姨娘,她绝不会再委身于徐宪,不必再受常氏的磋磨,更不必再惧怕她,或者说,惧怕在长信侯府的回忆。
常氏过来,自是因为长信侯府与赵家订下的婚约,她是作为亲家太太过来相看媳妇的,与她何干?
她坐下来,喝了一口茶缓了缓,道:“没事,大抵是大病一场身子有些亏损,走了些路便有些晕。”
“那姐姐还是歇一会儿吧,集福堂那边有知书姐姐和太太身边的姐姐们照看着,也不必担心。”音袖笑道。
她当然不担心,也不会作死地往集福堂凑,一是看清了赵晴宜之后,她便再没有和知书打擂台的心思,二是常氏这个人,实在让她不想靠近。
常氏和裴氏是同辈,在侯府却已经是太夫人。这是因为常氏的丈夫,也就是上一代长信侯早逝的缘故。
说起上一代长信侯徐毅,倒也真算个“人物”。文才武能皆一般,却凭一张三寸不烂之舌谋得先皇的青睐,先皇的赏赐和底下官员送的礼源源不断,长信侯府正是空前的富贵繁荣。先皇甚至一度动了封他为王的念头,但祖制有言:“异姓不可封王”,毕竟涉及皇权,先皇只得作罢,但袭三世则免的爵位却被提成了世袭。
在南明,世袭的爵位原只会赐给开国功臣或战绩赫赫的将领,长信侯祖上也不是什么大功臣,得此殊荣,一时献媚取宠的人更是不绝。
只是盛景不长,当今登基,效忠于于贵妃的大臣都被清算了一番。徐毅能得先皇青睐,自然是没少夸先皇的心头宝于贵妃,所以当然在清算之列,长信侯府的衰落自是必然。
徐毅暴毙身亡,爵位和家产却仍在。毕竟,当今再不满先皇的行径,也不能将每一道旨意都驳回,每一个被下大狱的官员都释放,孝字当头,一是要堵住众大臣的嘴,二也不能在众皇子心里树立太不孝的形象,于是这事也就得过且过了。
如今长信侯徐宪有世袭的爵位,又有丰厚的家产,虽仕途暂时无望,但嫁给他,便有了侯夫人的诰命。所以权贵之家看不上他,像赵家这样的新贵和同样没落的侯府国公府却把他当香饽饽。
两年前,裴氏偶遇了常氏,两人竟十分谈得来。细谈之下,常氏得知裴氏有个十三岁的女儿,便提出结两姓之好,让她的儿子,现任长信侯的徐宪娶了赵晴宜。裴氏十分惊喜,在她看来,自己的女儿虽好论身份却是绝对配不上徐宪的,所以自然满口答应,只当是常氏看中了她这个亲家。
意映心里却明白,常氏之所以看中了赵晴宜,便是看中了赵家的丰厚家产。外人只当是当今心慈手软,饶过了徐家,却不知道,当今即位的时候,国库几乎被先皇败光了。大部分花在了贵妃的身上或是赏给了贵妃的娘家人,还有一小部分则是流水般的送进了长信侯府。他哪能不恨!
尽管长信侯府只有小部分,但国库巨资,那小部分也不是异姓人能拿的。所以长信侯被下了大狱,当今暗令常氏将先皇赏赐交出,常氏哪敢不遵,谁知人赎回来了,当今也没打算让他活,不过三日,便暴毙身亡了。这家产算是打水漂了。
常氏并不想让外人知道,因为儿子当时还年幼,她还想为他找一门好亲事,所以依旧用着剩下来的家产装出锦衣玉食的生活,瞒不过顶层的人,却瞒住了底下人的眼睛。所以在大多数人看来,长信侯府仍是黄金乡。
然而赵晴宜刚嫁进去第二天,常氏便毫不留情地开口让她拿出嫁妆钱补贴家用。赵家的人这才发现,徐府根本就是一个空壳子,早已是入不敷出了。只是,后悔也已经晚了。
赵晴宜刚嫁进去的时候常氏便变着法的要她的嫁妆,给她立规矩,罚她抄《女诫》,而等到赵晴宜失势,徐宪独宠她的时候,常氏又将自己看作眼中钉肉中刺,一口咬定她是狐媚子,和赵晴宜联合起来让她吃尽苦头。
可以说,常氏的一生,充满了假想敌,她只有浓浓的控制欲和私心,就没有平和的时候。年轻的时候,和徐毅的每个通房妾室都斗个不休;娶了儿媳妇,又恨不得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