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子,自当前来问候。太子这话,倒似是无理。”
陈恒远轻蔑一笑“你正值新婚,守着娇妻沉浸在温柔乡里,每日晚来早走,何苦又做这面子上的功夫何况,父皇并不想见你。”言罢,他把碗放在床边的小桌上,将帐子轻轻掀起,凑在皇帝耳边低低说道“父皇,四弟来看你了。”
皇帝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皮微微一动,睁开了一条缝隙,原本散乱的视线忽然凝在了一起,聚在陈博衍身上。
他抬起一只手,颤巍巍的指着陈博衍,神情激动道“逆子逆子你来干什么,你想弑父篡位”
陈博衍剑眉微扬,沉声道“皇上糊涂了不成臣是博衍。”
皇帝听见“博衍”两字,越发狂躁起来,他身子一震,扎挣起来,怒道“畜生逆子你给我滚出去来人,护驾,护”他吼到一半忽然卡住,顿时猛烈咳嗽起来。
陈恒远连忙扶住皇帝,替他捶背顺气。
陈博衍走到外殿,吩咐宫人传召太医前来伺候。
皇帝病种,太医院早已排了人手日夜守在养心殿,听闻传召,即刻敢来伺候。
太医宫人鱼贯而入,为皇帝把脉诊治起来。
皇帝却并不配合,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陈博衍,双手不住的抓着胸口,干瘦的手背上甚而青筋凸起。
众人满面疑惑,太医无可奈何,只得过来,拱手作揖道“成王爷,皇上神志不清,似是受了什么刺激,还请您到殿外等候。”
陈恒远则适时说道“你在这里,怕父皇更受刺激了。”
陈博衍扫了他一眼,没有言语,静了一会儿,忽大步离去。
皇帝看不见他,终于安静了下来,宫人见此情形,低声议论不止。
陈博衍离了养心殿,略一思忖,便往长春宫而去。
其时,皇贵妃正在宫中同几个嫔妃商议宫务琐事,外头宫人报传成王到,这些嫔妃便都起身告辞了。
陈博衍走进宫室,皇贵妃正吩咐宫人收拾了茶水点心,重新布置一番上来,母子两个方才坐着说话。
皇贵妃笑道“从养心殿过来皇帝的样子,唬人么”
陈博衍颔首道“是,儿子倒是不曾想到,他竟然已到了这个地步。陈恒远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母亲可有十足的把握”
皇贵妃抬起一只手,看着那白皙纤细的十指,杏色的指甲干干净净,竟不似旁的嫔妃那般染得艳红,她不做艳色打扮已有许久了。
半日,她淡淡说道“若无十足的把握,我也不敢如此托大。”说着,她向陈博衍一笑“你放心,陈恒远那点三脚猫把戏,都在我的眼里。”
陈博衍心中微微一松,便端了茶碗啜了一口,莞尔道“有母亲这句话,儿子当真是放心。”
皇贵妃淡淡一笑,絮絮说道“原倒也没料到,他竟会这样快就下手。十天前,御前宫女前来报信,言说皇帝屡发噩梦,梦中被孝靖皇后缠扰,心神惊惧难安,我便猜这厮必定是下手了。”
陈博衍端着茶碗,静默不言。皇帝生病一事,他只晓得大概,其中具体细节,却一无所知。
这件事,宫中隐瞒甚紧,太后与皇贵妃都曾下了严令,不许宫人乱传。然而,那消息依旧如透过墙缝的风一般,吹得四处都是,人云亦云,说什么的都有。
陈博衍未曾接话,只静听母亲述说。
原来,蝗灾平定,西北又大获全胜,皇帝一时龙颜大悦,便于十日前招幸了一名宫人。夤夜正当熟睡,他忽然于睡梦之中狂呼出声“梓童,莫要如此看朕,朕并无此意”那侍寝的宫人被吓了一跳,忙将皇帝唤醒。
皇帝醒来,脸色阴沉,一字不发,只将她打发了出去。
自此之后,皇帝每夜必定噩梦缠身,总是疾呼着孝靖皇后的名讳醒来。太医开了许多安神方,总不见效验。
唯独宿在先皇后的寝宫时,方有那么一两夜的安宁。
未过多久,皇帝便一病不起。
宫中便有流言,都说皇帝有意更换储君,因而惹怒了列祖列宗,故此先皇后前来托梦警示,皇帝方有此病。
太后自是不信这等怪力乱神,斥之为荒谬,下了严令不许人再瞎传,甚而还重责了几个宫人,但这言论还是不胫而走,悄悄散开。
陈博衍听罢,半日忽而一笑“他倒是学聪明了,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
皇贵妃叹道“也是吃过这么多亏的人了,再没半点长进,可是连三岁的娃子都不如了。”
陈博衍又问道“老祖宗却是什么意思”
皇贵妃言道“老祖宗虽常年信佛,但她老人家是从来不信这等子虚乌有之事的。她倒还提点我,必定是有人在后面生事,意图祸乱朝纲。她老人家倒是有些疑心陈恒远,只是没有明说。”话至此处,她忽然轻轻叹息了一声,又道“老祖宗到底年纪大了,何况皇上又是她的亲生儿子,好容易抚养大,又辅佐着他登上皇位,耗费了无数的心血。如今亲眼瞧着他病成这幅模样,偏生自己一点力也出不上,忧心伤神,这两日精神也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