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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是接到南蛮战乱消息的时候就下了指令将燕雪风“宣”进宫,到现在,燕雪风应该已经在御乾宫中被关了一天一夜了。
李延并没有吩咐下人们给燕雪风准备饭菜, 甚至连水都是之前他离开时剩下的冷水冷茶。
燕雪风在这里被饿了一天一夜, 正常来说此刻状态应该会有些不好。
可他并没有。
燕雪风转头的时候,李延看到他除了因为饥饿而有些脸色苍白之外, 其他的一切都很好。
他精神看起来仍旧很好, 衣服头发也仍整理得一丝不苟, 不急不躁的,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站在那里欣赏画作。
是因为笃定了他不舍得拿他怎么样,还是……觉得会有人来救他?
李延看着燕雪风并未说话,燕雪风却先开口了。
这次他没有向他行礼。
现在也没有了行礼的必要。
燕雪风仰着头打量着墙上的两幅画,开口的声音里甚至是带笑的。
他说:“这两幅画画的真好看,是吗皇兄?”
李延还是没有开口。
燕雪风却自顾自地说下去:“可我还是更喜欢那副‘月’多一些,皇兄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延沉默着看着他。
燕雪风却是笑了,他偏了偏头,看向李延:“因为那副‘月’并不是那个画师画的,而是皇兄你画的,对吗?”
对吗?
室内沉寂了几秒,片刻后李延才开口,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你那时就看出来了?”
燕雪风自然是那时就看出来了。
当时一共三幅画,其余两幅画无论画作的手法、还是画旁提的词都是统一的风格,只有他这幅“月”,与其他两幅完全不同。
其余两首的词都只提了半句,隐了最后一句,因为那画师想提的是景,与情无关;只有他的这幅,完完整整地提了一整句。
其余两幅的景都是简单的、没有生机的,只有他这幅的不同,画上一片绿意盎然,那绿意温柔地令人心旷神怡。
这哪是画师在作他那副时突然想改换风格、变得温柔呢,分明是换了位画师。
而那位新换的画师又偏偏对自己画中的主角……那么喜欢,喜欢到随意下笔,便是满纸满眼的温柔情意。
当然青篱当时能那么简单的一眼就认出那是李延的画作并不仅仅是因为上面这些。
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曾见过与这幅相似的画作。
出自同一人之手。
……在他曾经的师尊暮千崖的房中。
暮千崖擅作画这件事修真界中知道的人不多,青篱原本也是不知道的。
直到某日他意外进入暮千崖的卧房,竟发现他的房中床边挂满了画像。
画上的人都是青篱。
每一副都是。
画中的青篱俱是一身蓝衣,眉眼温柔,笑容澄澈……与这副“月”一模一样。
那画中一笔一划的情意深重,更是如出一辙。
燕雪风笑:“是啊,我当时就看出来了。”
李延那话问的既是作画的人又是画中的情。
而燕雪风答的,也既是作画的人又是画中的情。
李延沉默。
男人看着燕雪风,终于一步一步地从门口朝燕雪风走来。
燕雪风看到李延的眼睛。
他的眼珠周围还有些红,可以想象曾经那里是一副怎样血红的颜色。
可现在,李延的眼睛却完全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极深的黑色,平静地让人觉得害怕。
就仿佛在那纯黑的平静水面下,蕴藏着的是一波又一波惊人的滔天巨浪。
然此时面对燕雪风,这平静却渐渐被打破。
李延眼中情绪翻涌,就好像是水下曾极力隐藏的波浪终于翻上了水面。
“为什么?”李延看着燕雪风,终于道,声音艰涩:“……为什么?”
李延说的语焉不详,燕雪风却瞬间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燕雪风看着他甚至笑着偏了偏头:“能有什么为什么。皇兄你当日在跟臣弟说出那个小将的名字的时候,就应该已经预料到现在的结果了,不是吗?”
“皇兄你自己将刀子递到臣弟手里,难道还要怪臣弟为什么要用它来捅你一刀吗?”
燕雪风口中的满不在乎终于刺激到了李延,男人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一把抓住燕雪风的手:“朕那是信任你!朕那是……”
我那只是因为……喜欢你啊。
我只是因为喜欢你啊。
所以想用那样的方法来让你明白,我真的会好好地信任你、好好地器重你,我永远不会再伤害你。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会永远对你最好。
我只是、只是想用这些……来换一个你也会喜欢我的可能性啊。
哪怕、哪怕是骗骗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