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横戟于膝,红氅展飞,猎猎而舞,心忖:“形势如此,多待一阵,敌军便对地形多熟悉一分。但若此时冲下坡去,撞见张任,必有一番缠斗,抽不开身来率军突围,手下诸将,须抵不住群敌围杀之势。”
御系战法最擅“封档粘缠”之技,当日濮阳一战,曹仁抱以御系战法定守势,令吕布一营数招之出,如锤击水面,尽揽上风却占不着便宜,而张任乃是御系翘楚,功力之深,自非曹仁可及,吕布此时一营不整,与之决斗,自忖胜算不大。
“吕将军,”皇甫嵩缓缓道:“襄阳重兵来袭,必有所图。一战之前,总须弄清楚其意图何在。”
“襄阳军围而不杀,故摆疑阵,乃是令我军士气消沉!”樊稠道:“依我看,不必再想,一并从东路杀下。”
洛阳军军训练有素,此时八营俯冲之阵,顷刻而成,只等主将一声号令。
吕布凝思一阵,道:“不错!趁此时士气仍盛,一并冲杀而下。若遇张任,我自当之,你等寻机突围,切勿回身相救。”
皇甫嵩闻言,心中一震,凛然道:“吕将军,是战是避,凭你一语;要我弃你而去,却恕不能从命!”
樊稠平时虽与吕布不甚对劲,然此刻并肩而战,危难之中,须生死与共,当下愤然道:“吕将军,此言当真臭不可闻!莫非独你不惧众敌,我樊某便须惜命偷生?”
魏续牛辅一众武将闻言,纷纷翻身下马,来到吕布身前,均言愿为先锋,杀开血路。
吕布听了众人之言,豪气飞涨,杀气覆面,缓缓点头,朝坡下一望,冷然道:“既然如此,咱八营联手并击,与敌军立分生死。”樊稠哈哈大笑,道:“这才是了!我等——”一句话未说完,只见北面坡下,荡过一簇人马,直往坡下驰来。
皇甫嵩眼力极佳,一望之下,道:“是伯渊来了!”众人凝神细观,不由大喜过望,同声道:“确是张将军!”
联盟军聚顾家众武夫潜逃,张绣在城东接到探报,既引军追赶,只盼与吕布合兵一处,将联盟军尽歼于城中,不料追至汝南城外,仍截不住袁曹二人,正欲引兵回洛阳,忽闻急报,襄阳城外伏兵疾出,袭入汝南。张绣恐吕布有失,特赶来相救。
张绣手下副将贺鞅清与胡猛,两营突前,放眼扫望,便知坡下伏兵处处,若一军深入,易被围杀。
“敌暗我明,不可硬斗,”贺鞅清低声道:“若能襄阳军一番和谈,此乃上策。”
胡猛张绣军中十三骏之一,脾性与小心谨慎贺鞅清大相庭径,当下厉声道:“此时便攀奔上坡,与吕将军一聚,可把襄阳那一众小儿杀得屁滚尿流,岂不快哉?”
“若能将一场恶战,消弭无形,也是大幸。”贺鞅清道:“胡兄切勿贪战。”
胡猛鼻翼一张,“喀”的一声,将手中双锏猛然互击,连连摇头道:“俺在汝南困了几天,心急手痒,正要大杀一阵,却被襄阳小儿跑了,你倒说说,何幸之有!”
胡猛素来莽撞,又仗着弟弟胡顺的医术高明,遇事蛮不讲理,贺鞅清双眉一皱,正想出言劝服,忽闻一人峻声道:“襄阳小儿来也!”坳口荡出清风一阵,转过一营十六骑,为首一将,正是白风。
襄阳和洛阳之间,因此虽是“暗斗”不绝,但“明争”却从未在这两城之间出现过——如此时这般各以精锐骑营,近距对峙,决一生死,真乃闻所未闻。贺鞅清见白风陡然现身,暗暗一惊,凝了凝神,朗声道:“白将军,今日在此相遇,幸何如之!”
白风方脸阔额,长眉入鬓,浑身一股端凝之色,气度沉稳至极,朝贺鞅清拱手见礼,问道:“张伯渊何在?”
一言方落,只闻一声清笑,有人道:“白兄别来无恙!”蹄声飒然,二十二骑宛若薄雾轻笼,散漫而现,正是张绣一营。
白风倏然抬眼,见张绣身无铠甲兵刃,只轻袍缓带,两袖空空,神色悠然,策马游蹄而前,不禁暗暗惊异——他与张绣颇曾多次见面,彼此敬重,此时阵前对垒,刀枪未动,先是互道寒暄。
“白兄,”张绣朝白风躬身一揖,道:“僵局如此,不如两家罢手如何?””
“联盟军之事,倒也罢了!”白风叹了口气,道:“洛阳军明知顾家在刘公翼护之下,仍如此欺凌,张兄——”白风摇摇头,低声道:“设身处地,试问我军如何相忍?”
“不错!”张绣沉吟一阵,恳然道:“我等就此退兵,不再与顾家为难。”
“只怕为时已晚。”
张绣闻言一笑,右臂抬起,朝坡上指去,道:“若要逼得那‘天下第一攻’杀下来,只怕白兄亦会懊悔。”
“你有一攻,我有一御,”白风徐徐道:“至于张兄一‘统’之力,我江陵四色,早想领教一番。”
贺鞅清听到一个“御”字,暗暗吃惊,心道:“张任果然在阵中!若此人出手与奉先相斗,则大是不妙。”他认为江陵四色虽强,张绣以一斗四,不致落败,最担心的乃是吕布一营战力,损耗已多,冲杀而下,必为张任一营二十二骑所封阻——而张任御系战法修为深湛已极,吕布欲再凭骑斗之力扭转劣势,难度甚大,若稍有闪失,唯得饮恨之局。
“攻”,“统”,“御”三系之天下最强手,皆聚于此地——吕布坡上凝势蓄劲,欲轰然冲下;张绣坡下悠然而立,只须对手稍一疏神,袖袍一摆,便是杀机。
然而张任却仍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