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爽斜靠在软椅上,面无表情。
旁边刘鹤数落李照:“你们伺候皇上这么些年了,皇上怎么会不知道你们的忠心——你们若是本分办差,谁会指摘你们的不是?你哥哥自己手脚不干净偷了永王爷的东西,王爷教训教训他,那是疼他,教他做人!省得今天偷个荷包,明天就该偷别的了!”
李照大哭:“刘公公明鉴!我们兄弟两个在宫里办差,哪一天不是战战兢兢,生怕出了岔子,就是个线头都不敢往怀里揣的——哪儿敢偷东西!我哥他一定是被人栽赃陷害的啊刘公公……”
朱爽转头看别处。都是一个鼻子一张嘴,怎么有的人哭起来好看得像梨花带雨,有的人却难看得像鳄鱼流泪……
那人现在的脸色一定也好玩得很……
刘鹤哼笑:“哼……栽赃,要是只是个荷包就算了,那样小件的东西随手拿错了也是有的,那么那箱银子是怎么回事?整整一箱子的内务府库银!永王爷是直接叫侍卫封了他的住处搜出来的,你倒说说看,你们每个领四两月钱银子,你要攒多少年才能攒出那一箱来!就算是有人想陷害他,又怎能在一时片刻之间弄了一箱库银放到他房里去?!”
李照如捣蒜般狠狠磕头,额头渗出的血淌在脸上,万分可怖:“皇上——奴才知错了——奴才兄弟两个都知错了——可是偷盗也不是杀人放火,罪不至死啊皇上……奴才的哥哥就要被王爷打死了啊——求皇上饶了他一条狗命吧皇上——”
朱爽终于听够了,非常不爽地甩甩手。刘鹤向外使个眼色,立刻有两个侍卫冲进来把李照架了出去。刘鹤冷冷吩咐:“先送惩戒院关起来。”李照又大哭求饶,一个侍卫在他脑后砸了一记,他两眼一翻晕过去。
——世界清静了。朱爽无聊了。
朱爽站起来伸个懒腰:“走,瞧瞧九叔去。”
白天的时候还静得连蚂蚁走路都听得见的禧宁宫,现在就快被哭喊声给掀翻了。倒是那个最爱哭的家伙,怒气冲冲地在哭喊的太监们中间来回走动,一袭白衣在傍晚微暗的天光中分外显眼。
刘鹤照例喊了一声“皇上驾到”,朱云礼立刻就出来行礼。
朱爽暗叹一声,这家伙生气的样子也挺好看的……春天真美好啊……
“皇上来得正好,臣有事想禀告皇上。”朱云礼丝毫不觉朱爽那点心思,心急火燎地报告。
朱爽慢吞吞地答应:“九叔请说。”
朱云礼回头怒指庭中被打得只剩一口气的太监们:“臣今日丢了个荷包,于是细想进过臣书房的每一个人,然把今天在禧宁宫伺候的太监们都拿下了细细搜查,果然在那李煦房里搜了出来——臣想这些人手脚不干净都是习惯了的,没准还偷过别的东西,于是又叫人将他们的房间搜了个遍——呵,一下子搜出来这些!皇上,十五个人,只有三个人的房里没搜出来赃银,剩下的十二个人多少都贪了些,一共是两千六百两库银,其中那李煦就占了九百二十两!按后宫律令,盗财物超过二十两者杖脊五十赶出宫,超过五十两者杖脊一百赶出宫,超过一百两者杖脊一百发配充军——臣请依律处置这些目无王法的畜牲!”
后面又是一片鬼哭狼嚎。
朱爽嘴角一勾:“就按九叔说的办。”
身后的鬼哭狼嚎变成百鬼夜哭。
朱云礼又说:“皇上,臣还有一事想说——”
朱爽面无表情:“九叔请说——”
“听说这十五个人是从各院随意抽来伺候本王的,那就是说,贪银子的事在宫里头是相当寻常的了。臣想请皇上现在就把从九品之上所有有品级的太监都赶到一处,然后把他们的住处都好好搜一搜,顺便另外着人去查查内务府的库存银子和帐册能不能对得上——”
他话没说完,朱爽便说:“一切都按九叔说的办。来啊——”
当夜,整个皇宫鸦雀无声。就连原先打哭的那些个,也吓得不敢吱声了。
朱云礼稳稳当当地坐在内务府大堂里盯着几个管事的拨算盘。朱爽另外搬了把椅子坐在那里看朱云礼。两人一个心急火燎,一个悠然自得,惬意非常。陆时青守在一边,不时续上茶水。算账的那几个也不含糊,算盘拨得震天响——那架势,是今夜不算出个结果来便不罢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