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季赶紧一溜烟跑了出去。
“哼,真胆小!”李翼丝毫不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威胁震慑所致,这几日来跋山涉水、躲避夏国追兵,哪里顾得上洗澡,这会儿总算回到了自家地盘,人手都是充足的,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十余年的从军经历,让李翼变得并不跟都城的皇子们一样养尊处优,再苦的日子也捱过。把身上布满血污、灰尘的衣裤丢在地上,露出结实而修长的身躯,左肩上有一道深寸余、约巴掌宽的伤口,没有包扎、只草草撒了些金创药,血倒是止住了。他没有理这道伤,自顾自的清洗着。
沈季跑出去,在门口碰到蒋锋,差点一头撞上去,幸好人家闪得快,朝对方胡乱点了点头就当打招呼了。一路跑进大哥的房间,看着那人的身量,家里只有大哥的衣服才能拿给他穿了。
在衣柜前站定,沈季出了会神,想着今晚实在是发生太多事情了。
一边在衣柜里寻找,一边想着:如果大哥在家,一定不会看着自己被欺负,只是如果大哥反抗却寡不敌众,要是有个万一,那天可就真的塌了,这么一想,倒是幸亏大哥不在家了……顺手给那老三找一套吧,免得待会儿又跑一回,沈季找出两套穆东成年后的衣裤,并两双旧木屐,准备给李翼送去。
在门口又碰到往回走的蒋锋,沈季把他的一份递过去:“大哥,一会儿你就换这套,都是干净的”
蒋锋心想不错,终于开始有眼力价儿了,如果死拧着到底,还不知道怎么处置他才好,总不能把人打晕了绑起来吧!他伸手接过了那套换洗衣物。
“快点!叫你拿个东西得等这么半天!”里面又传来了李翼的声音。沈季赶紧跑进去上前把衣服递上,腹诽道我又不是你的小厮,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是盗贼我是好人!
李翼带着一身的水珠从浴桶里面跨出来,随意用毛巾擦了几下,就着沈季的手拿起里衣先穿上了。
——这个时候沈季在做什么?李翼离沈季不到两尺的距离,浴室里氤氲的热气把他的脸熏得像煮熟的虾子一般。
不仅如此,由于沈季身量只到李翼脖子,又不敢也不愿抬头看他,只能低头看地上托着衣物,李翼三两下套好了里衣,从沈季手里拿过衬裤。微微躬身屈膝,抬起右腿塞进一个裤脚,再利落地塞进另外一个,双手一提,系上腰带。
沈季的男儿自尊心受伤了:刚才随意瞄了几眼,大家都是男人,居然差这么远?头一回瞧见成年男性的全貌,沈季不知道为什么脸红耳热,心跳貌似有些快了。他赶紧伸手拍拍自己的脸,心想着:这是少见多怪的原因,过几年自己也会是这个模样的。
“愣着干什么?把爷的衣服拿去洗干净了!”李翼已经走到门口了,余光瞥见沈季还呆呆地低头站着,忍不住皱眉又下了个命令。
“哦,知道了。”沈季赶忙回神,简直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这都发的什么呆呢!叹了口气,当下人真累啊,忙得像个陀螺似的,被人呼来唤去的。
把李翼掉落在地上的衣物捡起来放进木盆里泡着,转身先把灶台上的碗筷洗干净放好,灶台上面也顺手收拾一遍。就算一个人在家,沈季也不愿意到处乱糟糟的,沈母在世时就是特别爱干净的一个人,家里虽然普通却是到处一尘不染的,沈季这点像极了她。
拿出皂角,沈季开始给李翼大爷洗衣裳,胳膊拧不过大腿,谁让自己打不过人家呢?若是自己有绝好的武艺,定要把他痛揍一顿丢出家门的,哼哼,看到他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就有气……
苦中作乐,沈季把手里的衣服当作李翼,搓来揉去、又捶又打,换了好几盆的水才拧干准备拿去晾,抬头瞧见蒋锋推门走了进来,脚下踩着木屐,打着赤膊,只着一条衬裤,手里拿着湿答答的衣物。
“怎么弄的啊?”沈季忍不住问。
“前面河里”蒋锋简洁回答。手里不停,跟着沈季一起,把自己的衣物晾上竹竿,单手做事也很利索。
看着他胳膊上露出的伤口,沈季这才想起,刚才说过要给他看伤的啊,思及赶忙开口“一会儿跟我来,我给你看看胳膊。”
“嗯。”又是低沉的单音节。
可药箱还在房里,里面还住着个凶神,沈季在门口踌躇半晌,才轻轻地敲门开口:“爷,我进去拿药箱给那位大哥看伤。”又别扭又懊恼,凭什么呢?你可不是我的“爷”、再说这是我的屋子啊!
“进来拿吧!”李翼早就听到沈季在门口来来回回踏步,但是他不开口,想看看这少年想干什么。
沈季推开门进去,一眼瞧见李翼端坐在自己的书桌上,随手翻着自己放在上面的几本医书。他立刻心头火起、脑海中空白了一瞬间,失去冷静、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喊道:
“你怎么能乱翻我的书桌?一点礼貌都没有!”
原先是只胆小的兔子,现在变成了炸毛的猫!李翼恶趣味地挑了挑眉毛,故意挑衅一般、动作更大的翻起了手中的书本,懒懒地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刚才气势十足的责问一出口,沈季就有些惴惴不安,只是他整洁的书桌向来不喜被人乱翻,家人从来都是问过才敢动手的。可是这该死的、讨厌的盗贼、弄不好还是杀人犯,居然大咧咧地乱翻!
要不要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呢?沈季低头考虑着。
“问你话呢,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哑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