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门外厮杀已经开始。张广没按照原定时间出来,那定是出了事情。张耀等不及收拢分批抵达的叛军,先率一万先锋发起攻城。他本以为京中就算发觉,反应也不会太快。满打算攻破永宁门,拿下皇宫,救下父亲。那么自己就算是次子,也有机会夺得太子的身份。
可没想到才到城下,他刚刚吹了号角发动攻击,城头的杨融便浇下火油,一轮火箭设下,顿时城外成为一片火海。冬日里本就穿的厚实,这下烧起来,一片哀嚎。
等到永宁门城墙上点起火把,张耀才看到分明是平京四营的军服,看样子,应该是小股队伍,人数并不多。张耀不以为意,继续让后军冲上。
而城上守军却等他们架上了云梯,爬到四分之三时候,端出了火枪。这东西宋亡了后,开封城被匈奴一把火烧了,当时工部的制作图纸便付之一炬,早已失传。遗留下的火炮火枪在后来的乱世中大多损毁,等到大昭立国,宝贝的火炮便是各路军中压轴的东西。而火枪,却是再也没有了。
杨融这两年来,做的事情便是收集坏了的火枪,反复和工匠们实验,做出了大昭的利刃。等到第一批火枪试验成功,他也不理会四营的老兵油子多看不惯他,百般思量,翻遍前朝书籍,终于设计出了火枪阵。
这时候爬梯子的叛军大都不知道那黑漆漆的玩意儿是什么东西,只听到城墙上传来整齐的机械声,然后便是震耳欲聋的响动。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近距离火枪的射击就收割了无数生命。
训练有素的神机营小队六人一组,三人一枪。一人负责上膛,两人轮流激发。两组轮换,枪声不绝。很快就打压下叛军的首lún_gōng势,杨融内心颤抖,却镇定自若。非得等到叛军上了云梯,才吹出射击的哨子。
张耀硬撑了五轮进攻,不得不鸣金收兵。可他正在后撤,侧翼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骑兵营等在这里已然良久,怎可错过如此良机?只听副将一声嘶吼,潮水般涌了出来,在叛军中走着之字来回厮杀。
这一阵直打到天色渐明,骑兵营主动退回永宁门才告一段落。这时候张耀才发现,那骑兵也就区区千人,却打出了万人的阵仗。他不是蠢材,收拢剩下的四千多残兵,后退十里,等待汇合后,再来攻城。
城墙上,杨融惨白着脸,等到城门闭合后,终于忍耐不住,扶着城垛呕吐不止。四处弥漫着火药味,却遮掩不住冲天的血腥气息。这位读了十几年书的寒门书生,头一次立足战场,却掀起腥风血雨。
神机营的几个校尉离着他几步远,劝慰了几句,都捧着属于自己的武器,兴高采烈。这些普通的士兵哪管敌手伤亡狼狈,能打退敌军,自己却毫发不伤,那才是万幸啊。
平京城内,到处都是奔走的守备司兵士和京兆尹衙役,完全没有乱象,反而很有秩序。连夜抄录的讨拟圣旨荆党罪状和临时条例,被这些人张贴的到处都是。到底是经历过平京围城的人,此时倒都镇定。又有家里人在衙门做事的,一打听粮草充沛,首战告捷,俱都是放了心,安安静静守在家里,等待消息。
日出东方,朝阳普照。一夜雪后,整个平京成了雪白。皇帝依旧是昨夜里的一身白衣,只是脖颈间多了件毛裘。胯下的黑马脚步沉稳,带着自己的主人,一步步踏过朱雀大街。他身后跟着的银甲御前侍卫昭显出皇帝的身份,提示着城中的百姓,他们的皇,从皇宫出发,前去平叛。
“太像了。”保定侯是当年陪着文帝一同收复幽州城,又一起回到平京的。这一幕便如文帝白衣入京,为德仁太子扶灵的重现。
囚车里的张广盘膝而坐,皇帝并没有在他身上发泄多年来的怨恨,只是手脚被锁着。他是想自尽的,但还是抱着希望,攻守实力相差过大,在他看来,及时自己被捕,平京也是守不住的。
上了城墙,皇帝看了看城下,也是心头一跳。他没见过火枪的威力,现在看看情形,就知道自己下了大力气花费巨资所得到的,十分满意。
“皇上,昨夜叛军连夜攻城,为杨副将神机营所阻,击杀千余人。后骑兵营趁夜奇袭,击退叛军。”季常方才安排好换防,看到皇帝亲自督战,不免劝道:“皇上尽管放心,但战事无常,还请皇上回宫等候。”
“我军伤亡如何?”奈何这位皇帝压根不理会他的下半句,而是缓步走在城墙上。
季常有点尴尬,但还是答道:“骑兵营战死十八人,轻伤四十余人,重伤九人。神机营嘛,没有战死的。倒是火枪炸膛,伤了两组人。杨副将正带了几个工部的军匠查看炸膛的火枪,说方便以后改进。”
皇帝知道这杨副将说的是杨融,不由得笑了笑。这时候各处城门守将都传来消息,保定侯守安定门,黄继昌守安远门,寿龄侯守长乐门,都已经看到叛军逐步逼近,做好防守准备。
皇帝转过身,看向南方,对面的主将打着张氏的战旗,正从晨雾中逼近。他看到杨融匆匆赶过来,拦住他劝阻的话头,笑道:“杨侍读,替朕把龙旗挂在城楼上。告诉这些乱臣贼子,朕,才是这个帝国的主人。”
杨融血液一沸腾,也忘记自己看到他是来劝他离开的,答应了一声,从展守中手里接过金黄的龙旗,亲手升到城楼顶。
等到叛军压阵,到了城前,皇帝根本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示意展守中押上张广。他走到正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