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眼睛依旧落在茶盏上,低低应了一声:“嗯?”
“我前几日派人去了趟昆仑山。”
“还是放不下?”
“不是我放不下,阿央,”天帝低下头,拇指和食指搓在一起,在衣角上摩挲了几下,整个人都透出一股耐不住的焦灼来,道:“是你不知道。”
意料之外的没有得到姜央的回应。
天帝一抬眼,正好碰上姜央的目光,她五官生得不算太精致,但肤色极白,眉眼却极黑,冷不丁一瞧上去愈发地夺人眼球,特别是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显得尤其专注和认真。
天帝心头没来由地跳了一下。
姜央:“我不知道什么?她早就死了,不是么?当年我们亲眼看着她被烧死在镇妖台上,还是你亲自确认过的,不要再杞人忧天了,阿俊。”
她顿了顿,继续道:“你是天帝,要做的是好好管理三界,不要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耗费心神,若有什么要做的事情,我替你去便好,总比外人来得信任。”
“还是说,你信不过我?”
“不是。”天帝极快的否认了。
他蓦地站起来,姜央这才微不可觉的皱了眉,在天帝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个懊恼的表情,然后平静地道:“你又要走了吗?我让人送你出去?”
天帝不答话,开始在房里踱来踱去,比来时愈发地焦虑了,姜央便也直起身,旁若无人地将茶盏茶杯一只只的收了起来,她动作格外的慢,在收好最后一只的时候等到了想要的结果。
天帝嘴唇紧紧抿着,像是下了一个十分惊险的决定似的,果然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那个妖没有死。”
姜央手里的动作先是一顿,然后瞳孔微微缩了一下,而后摇摇头:“我不信。”
“阿央,我说的是真的,不然我为什么这些年日日夜夜不得安宁,过得胆战心惊!”
“你糊涂了。”
“我没有糊涂,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天帝一把拉过姜央的手:“你跟我来就是。”
看着前方不复往日平静的帝王的背影,姜央将手微微一挣,天帝回过头,姜央道:“我会跟着你。”
两人一道驾云不知越过了几重天,翻过了几道山,天上没有晨昏,但姜央掐指算了算,起码也走了快一天一夜了,入眼皆是茫茫,天帝掌中托着一件发着光的宝物,瞧着像人间的罗盘,他带着姜央在这片白茫里左兜右转,最终停在一处地方。
他将手掌按在自己额间,缓缓取出一柄橙光湛湛的短剑,口中念念有词,姜央面前忽然就显出一方巨大的八卦昊天镜来,发出耀眼的光芒。
天帝在自己周身结了结界,将八卦昊天镜一起拢了进去。
许久。
咔哒——咔哒——
八卦阴阳,缓缓分开两边,天帝面上已经有了汗珠,下巴点点门里,示意姜央跟他进去,姜央抬了腿,在进门时看了一眼,短剑嵌在了八卦镜最顶上的一个凹槽里。
如果说门里门外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门里的雾气比门外更重,天帝的罗盘也不管用了,他凭着记忆沿着一个方向一直往前走。
姜央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去看那个妖。”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天帝停了下来,眼睛闭着,侧着耳朵仿佛在听深云里的动静,好一会才重新确认方向,回道:“这里是混沌。”
“我听父亲和母亲说过,当年盘古大神一斧子劈过去,并没有将天地完全分开,有些地方仍旧粘着在一起,天地和阴阳交汇的地方就叫做混沌。我也不知道这到底在天地的何方,只是母亲当年带我来过,我便一直记着了。”
他蓦地住了口,正色道:“阿央,我们到了。”
“这里哪有什……”姜央脸色也忽然变了,云雾迷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高高的笼罩在他们头顶上,即便窥不见全貌,那东西的威压依旧让人从心里生出来难以抗拒的敬畏与恐惧,姜央膝盖一软,险些跪了下来。
天帝叹了一口气,轻轻地说:“感觉到了吗?”
“什……什么?”
“是那个妖。”天帝抬手,在混沌里轻轻挥了一下长袖,云雾短暂地散去了片刻,好让人看见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你是不是很想跪下,内心里克制不住的想去臣服她。就算是我,在这个妖面前仍旧是不值一提,四万年过去了,我每次见到她,都会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蝼蚁,而蚍蜉安能憾树?”
那是一副巨大的犬族骸骨,巨大到难以想象,天帝和姜央此时就站在它的脚下,尚且不如一根脚趾骨,它的头颅森森,长长的尖牙张着,骨骼凛然,就静静地卧在这片混沌里,像一只蛰伏着的巨兽,森然欲出。
“蚍蜉安能憾树?”天帝低低重复了一遍,高高的仰起头,对着它空洞睥睨的眼神,忽然冷冷地笑了一声,悍然道:“我偏要憾树试试!当年这棵树不就折在我手上了么?”
“这是她的尸骨?可我记得当年,我们不是……”姜央心有戚戚焉,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颤声说道:“不是把它的血肉吃了吗?合该……合该形神俱灭了才是啊。”
“孤也希望如此。可事实是:她非但尸骨留着,连元神也跑了一半,”天帝叹了口气,又恨恨地道:“你还记得那日她额间的莲花爆出的红光吗?那是她的元神,孤只截下来一半,剩下的一半不知跑去了哪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