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手链上的玉很别致。」严泓之忽地停下来,执起秋灿手腕打量。「之前就见你一直戴着它,沐浴时不肯摘下,几次想帮你解开,你睡着也不让我碰。」
秋灿对他讲的事没印象,反问:「是麽?这是一个朋友送我的。」
「朋友?谁?」
「你不认识。」秋灿抽手,两手屈在胸前侧卧,闭眸表示不想多谈,反正他不想跟这人提起裴大夫的事。
然而严泓之却用埋怨的语气说:「以前你什麽都会告诉我。」
秋灿忍住笑意,他没有要让严泓之吃醋的意思,於是哄道:「是啊,所以我告诉你这是一个朋友送的,我跟那个人也不熟,萍水相逢而已。没什麽好讲的了,信不信在你吧。」
床里有好一会儿的沉默,严泓之似乎觉得自己太小题大作,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又不想和秋灿闹得不愉快,於是又温柔哼歌哄人睡,指尖不时在秋灿眉眼和唇间轻画,比以往热情如火的情事还挠人心痒。
秋灿试着让自己快点睡着,不想受严泓之诱惑,他暗自下了决心,等过几日严泓之的喜事办完,他会离开,一个人远走。从此之後,天涯孤独,抛却任何罫碍,逍遥自在。
事情终将圆满的,秋灿如是想着。
* * *
「一拜天地──」
白梧习宏亮的嗓门传遍明堂,门面向来简练素雅的龙霜城,今宵也挂上大红灯笼、八仙彩,贴了双喜剪纸,习惯了的白与灰,一下子全换作喜气大红。
前一日祭拜天地及先祖时,秋灿还没什麽特别感受,只觉得礼俗特别麻烦。原来新郎家得找个男孩同睡新床,以期婚後早生贵子,严泓之偏不找城里那些携眷的人家,硬是要他睡新床。
虽然严泓之并没像以前那样调戏秋灿,只是开了几句玩笑,像是:「我多重视你,许荷还没躺过,你就已经先陪我躺了。」
或者是「若将来能得子,希望孩子和你一样聪颖可爱。」这类满怀恶意的玩笑,令秋灿几次都恼羞成怒得想夺门而出,但棉被里的手被严泓之牢牢握紧,像是怕他逃开似的。
城里的人多半都开始觉得城主待二当家的态度相当暧昧,严泓之却丝毫不在意,他有他的威严,谁都不敢当他的面多吭一声,但「温文耳雅,风度翩翩」的二当家就相对是个软柿,种在严泓之园里虽然安全,免不了得听到一些闲言闲语。
「唉。」秋灿无奈轻呵,给自己斟酒,坐在一堆不认识的人之间嗑瓜子。他委实懊恼,自己保不了弟弟的名声,甚至一度沉溺其中,但今晚一过,事情就该有所了结了。
经历过一遍秋灿才明白,从前见闻的那些江湖事,还以为有多潇潇爽快,原来在那背後的也不过如此。都是多说无益的事,也是多做仍徒劳的白工,所以那些人不想费神去讲,旁人就以为那是洒脱,其实是不得不放下而已。
这桩婚事真是忙了他们龙霜城大半月,今昨两日是最忙,祭祖是拜了又拜,前一晚拜,迎娶又拜,好像跟祖先有说不完的话似的,再来是迎亲,琐事繁多,秋灿都快急得发火,燃炮的时候他亲自去扔鞭炮,单纯是因为做这件事很爽快。
许荷娘家的人也出现,和新娘讲过吉祥话又聊过几句,接着就是迎娶,一连串的事下来天就黑了,秋灿真想冲去掐白梧习的脖子呐喊:「拜什麽拜,别拜了,直接入洞房啊!」
原来婚嫁是一件令双方都崩溃的事,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喜宴,秋灿不得不佩服严泓之,还能维持始终如一的浅笑,那张脸是不是练过金刚不坏啊?
「今日你大哥成亲,来,敬一杯!」这个举杯相敬,秋灿爽快喝乾,後来乾脆抱了一坛酒代新郎巡桌,喝得面红耳赤。
连秋灿身边的少年都忍不住劝他少喝,秋灿靠在一个少年肩上问:「为什麽不能喝?为什麽不能喝?这麽好喝的东西,一起喝啊。」
两个少年把秋灿扶稳,看到他双颊泛红的模样,不禁尴尬别开视线,两人商量着:「把二当家交给白总管照顾吧。」
「好,我去请白总管来。」
这时厨子熊半月跑来将秋灿拉走,少年拦不住,秋灿跟熊厨子勾肩搭背嘻闹,还拿筷子互喂菜肴,学人家夫妻恩爱那般,少年看得有点火气,因为怎麽看都觉得自家的主人被熊胖子吃豆腐,赶紧上前把人分开。
秋灿喝得迷迷糊糊,脑袋不好思考,可是心里感受到的酸楚一点也没减轻,抱住少年哼哼唧唧,不久白梧习过来把人带到附近空房休息,再命人去煮些醒酒汤来。
「再喝啊。」秋灿躺在床间喃喃,抓起软枕就咬,然後松口不再出声,像是睡着了。
白梧习把人翻正仰躺,轻掐下巴端视那张脸,自腰带里摸出一小瓶药水沾在手帕上给秋灿抹脸,动作温和得像在帮人洗脸,半晌他纳闷道:「竟不是易容,莫非你真是严桦……我分明是亲手……」
秋灿蓦地睁眼问:「你亲手怎麽?亲手杀的?」
「赫──」白梧习猛然一惊跳开,闪过秋灿扬手射出的针状暗器。
「闹洞房啦!」外头传来更夸张的喧闹,有人翻桌,爆出大笑,闹的不会是那些官商世家的人,大概是武林人士,在场都是见过各种场面的,也不会有人介意,甚至附和一同要闹洞房。
有一批人拦了喜房去路,自是事先安排的护卫们,和闹洞房的宾客打了起来,不懂武功的则在附近帮腔作势,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