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叔叔。”种师道急忙应声。昨夜慕容复送来消息,种师道尤不敢置信。不是不敢相信西夏会提出这般无礼的要求,而是不敢相信司马光身为一国宰执竟能如此糊涂。好在他与叔叔虽说半信半疑,但仍是在慕容复的指点下背熟了几句关键性的台词。“家国大事”与“军国大事”,本是一字之差。然而正是这一字之差,却决定了武将集团能不能对将士们浴血奋战打下的疆土主张去留。种师道虽不知为何慕容复一再强调一定要逼迫司马光召开大朝会,但他相信,慕容复既然这么说了,那么下面的事究竟该怎么做,他必然早有计划。
种师道正胡思乱想,耳边又听得种谔唏嘘道:“慕容那小子到底是官职太低,纵使是大朝会,也轮不上他说几句啊!正八品……嘶!”种谔深吸了一口冷气,满是不屑地微微摇头。
种谔此言一出,种师道亦是无语凝咽,半晌才道:“若非拒了淑寿公主……”话说半截,他又神情警惕地四下一望,缩着脑袋不吭声了,只在心底暗暗感叹:如驸马爷这般优伶一样的玩意,又何必非得找当朝探花?先帝行事,终究是有欠妥当啊!
然而种氏叔侄并不知道,慕容复之所以要他们言语挤兑司马光逼其召开大朝会,本意却并非为了能让自己在大朝会舌战宰相。宋朝是个阶级分明的社会,要在朝堂之上以正八品的芝麻官大战正一品的首相,只怕还不等他向首相发起进攻,就已被首相手下那群从正六品到从一品的打手碾成芝麻酱。而一直以来,相比当孤胆英雄,慕容复更为擅长的从来都是“造势”二字。策划舆lùn_gōng势、统筹同盟力量、占据道义制高点,待大势已成便是惊涛拍岸。到了那个时候,任谁妄图阻挡,都将粉身碎骨!
率先提出召开大朝会,逼迫司马光答应。除了拖延时日方便造势,更是提防司马光先出此招以示大公无私。如今慕容复暂时占得先机,这第二招已安排在今日正旦朝会之后等着司马光好生领受!
酉时刚过,正是酒楼一日之中生意最兴隆的开端。趁此时机,乔峰带着蒋长运悄悄地上了如今在汴京城中最红火的酒楼——锦林楼。时隔两年,淮扬菜在汴京的热度总算渐褪,锦林楼中虽说仍客似云来,但至少已不需要客人提前预定席位。
蒋长运跟乔峰上楼时听了两耳朵酒楼客人提及西夏国书请归还五砦之地的事,忍不住骂道:“这还有什么好谈的?让西夏人赶紧滚!”随手接过小二送上的菜单翻了翻,即刻勃然变色。只见他随手合上菜单,靠近乔峰的身侧压低声道:“乔帮主,这里的价钱可不便宜呀!”
“无妨。”乔峰满不在乎地一笑,随手掏出一张二寸见方的小金牌扣在桌上,吩咐道。“打一坛‘烧刀子’,切半斤酱牛肉过来。”
店小二一见那金牌,顿时将腰弯地更低了。“原来是鄙楼的高级贵客。小人眼拙,失礼之处还请海涵。不知客官除了‘烧刀子’与酱牛肉可还有别的需要?”
“高级贵客?”蒋长运自乔峰的指间抽出那张小金牌随手抛了两下,问道。“不知你们这锦林楼所谓的高级贵客有什么讲究?”
店小二自负地一笑,慷慨道:“既是鄙楼的高级贵客,一应消费都由鄙楼老板会钞。”
蒋长运闻言立时双眼一亮,即刻道:“既是吃大户,那还点什么酱牛肉?乔大哥,你可真不懂享受!”他急忙翻开菜单,一气说道。“给我来两壶‘东坡酒’,蟹粉狮子头、文思豆腐、水晶肴肉、三套鸭、扒烧整猪头,还有……”
“够了!”乔峰瞪了蒋长运一眼,劈手夺过菜单递还给小二。他相信,自己若还不阻止,蒋长运必定会将整本菜单如数报上一遍。
店小二接过菜单,满头大汗地出去了,连给乔峰与蒋长运二人倒茶都给忘了。
好在蒋长运十分勤快,给乔峰满上一杯碧螺春之后便笑道:“乔帮主,这慕容公子贵不易友,果然够义气!就是不知他哪儿还有没有多余的……”
不等蒋长运把话说完,乔峰即刻冷冷地睨了他一眼,缓缓道:“慕容若是遇上的都是你这样的贵客,怕是富可敌国都不够赔的。”
蒋长运被乔峰一句噎地哑口无言,半晌方讪讪道:“不知乔帮主来此的目的是……”
“看戏。”乔峰满意地望了他一眼,低声道。“看完之后,传些消息出去。”蒋长运虽说行事不拘小节,可他这份细致入微的本事却是丐帮之中的头一份,也难怪乔峰总对他高看一眼。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乔峰苦等的西夏武士终于上场。这群西夏武士一行共有五人,一入酒楼就赶走了大堂正中央的一桌客人。坐在大厅的其他客人见势不妙,当下悄悄走了三分之一。
坐在二楼的蒋长运见了这一行人,即刻扔下了筷子,满脸疑惑地道:“李延宗?他怎么会在这?”原来这几个西夏武士打头的一人正是他与乔峰都极为熟识的李延宗。可据蒋长运所知,这李延宗数年前就该死在边关了。
乔峰一手扯住正欲下楼问个究竟的蒋长运,低声道:“看戏!”说着,眉头却也隐隐皱了起来。他还记得与公冶乾见面时,公冶乾未曾提及李延宗也来了汴京。
酒楼老板见这群番邦武士各个执刀佩剑面相凶恶,赶忙亲自上前来招呼。幸好这锦林楼的酒食盛名不虚,这些武士一俟好酒好菜如流水般端上桌来便再也顾不得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