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行至宗庙前,被司马昭迎上台阶。司马昭跟在刘禅后面,一同进了季汉的宗庙。
号角鼓乐大作,乐官唱祭典祝词,天女散花,热闹得连神仙也要下饭来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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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这……算什么?
民众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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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禅到底在以什么身份重新参拜祖宗?
为什么让司马昭这样的人也来拜祭自己先祖的宗庙?
司马昭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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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面太郑重庄严,就像太一本正经地认真做戏,看不出恶意和敌意。
但那庄严中,总有不和谐的异象,实在令人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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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陷入热议中。他们拼命地争论那些礼仪,扯出典故,翻阅自己发黄混乱的记忆,要从这盛大的举动中解读出一些什么草灰蛇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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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的声音渐渐分为三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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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觉得这是司马昭在安民示好。他如此优渥善待刘禅,正是要鼓励天下人的顺降。
”仁之世“已经随着姜维的亡败而永远破灭,但百姓可以从此安生,日子可以继续——
司马昭也好,魏也好,待人并不刻薄。现在想想,投降于魏似乎不是什么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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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一派人这次看到刘禅,突然又发自内心地想念这位小皇帝:
无论如何,刘禅作为皇帝与大家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呀!想想那为蜀地而自缚投降的行为,总透露着一点仁主爱民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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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无力回天,看到他依然能保持落落大方,不失一位前君王的风姿,倒也令人为他倾倒。——人们近而觉得刘禅与司马昭的相亲十分耐人寻味。甚至妄想期待刘禅在洛阳对司马昭暗中施展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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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痴人说梦的论调深深刺激了第三派人。这一派人在人群中极其好辨认,因为他们格外怒火中烧,满脸通红,跳脚痛骂前两类人不知羞耻。
“你们这些村夫!被人踩了祖坟都不知道丢人!被人玩弄祖宗尊严也不知道反抗!我们刚刚亡国啊!——”
“那刘禅是什么好东西!他出卖了先烈用命换来的江山!他对得起昭烈皇帝吗?!他对得起诸葛丞相吗?!你们难道不知道他在上庸亲手杀了姜维将军吗?!——他这种人有什么脸再来祭拜祖先?!”
“你们啊,真是短视,还以为司马昭是什么好东西!他跟那曹阿瞒当年有什么不同?!早晚是逼魏国皇帝下台,自己当皇帝的野心狼子!”
“他明明杀掉魏前皇帝曹髦,还假惺惺地拂尸痛哭,想以此哄骗天下人!简直厚颜无耻!你们知道那曹髦说过什么吗?——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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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妇人问这人:
“你说这小皇帝也不好;司马昭也不好,他们如今祭拜又是特来羞辱我们;依你说,我们要如何是好?拿着菜刀去再跟魏国人拼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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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就往地上只吐口水,更加长篇大论。哀叹“仁之世”的陨灭是末世将来的征兆。说那司马昭与刘禅玷污蜀地,必将千古留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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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好嘛,反正千年后的我们都知道了。
这两位的确是【骂名组】资深成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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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堂内,一身华服的司马昭渐渐觉得身上的衣冠太沉重。这次祭典使用的是古礼,虽然并不特别奢侈浪费,却比在魏地的曹氏皇家祭祀更繁琐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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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刘禅却始终能庄严地祭拜,一丝不苟地完成所有礼节。
在这里,刘禅的【面无表情】【慢条斯理】好像突然获得了正确环境,他的面无表情成为一种克己复礼的完美。他的慢而精细成为雍容优雅的代名词。
司马昭倒也不是不能欣赏这样的风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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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公嗣从小一定受过很多的训练,才会如此适合做一个“标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