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道不以为然地接话,“殿下的克己之性不改,内郁之结迟早会有,等晏子鱼醒了,你给她提点儿,让她去劝劝吧。”
绛红点头。
“我去看看这个,殿下醒了,直接过来就好。”李林道一卷袖子,往外殿书房行去了。
经一夜未睡,垣市挨在晏子鱼身边,还是睡不着。
她的睡姿自来很好,端着一个姿态,便能到天亮,晏子鱼则随性很多。偌大的床榻,晏子鱼来了之后,赖到最后,往往不是她,便是她,在另一个的怀里。
午后小睡的惬意时光里,垣市总算着时辰先醒,醒来之后,便是这样挨着一点儿距离看着晏子鱼。那个时候,她怕吵醒她,就点着指尖儿,挨啊挨的,挨到晏子鱼的脸颊边,不着痕迹的碰一碰,再心底愉悦地起来去做正事。
如今,她还是这样,指尖挨在那一张因放了毒血,乌紫之色清淡一些的脸旁,怎么也不敢去碰一碰。
无意识地滑着锦榻丝缎,垣市脑子里什么也不愿想,什么也不愿去看,就这样赖在了毫无意识的晏子鱼身旁。
快些醒来,也可以…多睡一会儿……
垣市无比挣扎地想了一想,似乎指尖的细靡滑动,到底沾惹了睡意,终究还是睡了过去。
梦中,垣市立在某个地方,黑漆漆的,隐约有什么轮廓,模模糊糊的,总看不大清楚。
风很大,却好似都从她身边淌过,一丝一毫都动不了她的衣衫,她低头,望着指尖,总觉得风…都刮在了指尖上。
指尖?
垣市猛地睁眼。
果然是醒了。
晏子鱼醒来,发觉垣市躺在身边,脑子里迷迷糊糊地转了一会,还是不大想的明白,眷恋难舍地看着垣市不安的眉心,总觉得小半月的时间,隔了好久好久。
她侧首,就这样看着,温热的呼吸,便拂在了垣市搁在旁边的指尖上,未过多久,垣市猛然一惊醒,慌乱的眸子渐渐浓墨,压着底处的光,缠着自己的眼,怎么也不放。
相比垣市的渐渐沉静,轻宁,晏子鱼的眼底渐渐盈了酸楚。
她想叫叫垣市的名,可怎么都开不了口,整个身体都放佛不是自己的,她开始慌乱,压住了所有再见的喜悦。
垣市看清楚了晏子鱼的情绪变化,凑过去,眉心抵着晏子鱼眉心的慌乱,轻道,“晏子鱼,不要怕。”
晏子鱼安静下来,人似乎被垣市眸底的轻宁带到了某个极为安宁的无人角落,无人为扰,无意扰人。
“好。”
垣市读懂了晏子鱼的唇形,认真诚挚地直视到了晏子鱼无比为近的眼底。
“我叫太医。”
☆、好想你
趁着苏衡征进去,垣市到了外殿书房见了李林道。
李林道见垣市明显心不在焉,指节敲了敲案几,道,“心不在此,来了,何用?”
垣市回神,淡道,“今日,又吵了什么?”
李林道将柳承岩的赋税细则递过去,“立秋,秋祀,秋行会,不过估计,殿下没想到一件事。”
垣市扫着卷宗,仔细看着,“何事?”
“王女执意遣出的使臣团,回来了。”
垣市放下卷宗,侧首看向了殿外,迎目而来,是殿外院中的槐树。立秋之时,夏末未尽,正是槐树花期,院中落满了槐花,一地斑白。
“姑姑的愿,想来,是圆满了。”
“殿下,心中有事,说来便好,晏子鱼醒了,怎么都是好事,您有什么话,难道还不欲与她说么?”李林道见垣市过分见沉,终究忍不住先劝上了。
垣市回首,将柳承岩的卷宗递了回去,没个什么惊蛰。
“柳承岩想设置行商各地入境税,他有没有想过这样的遏制,会导致行商根据赋税高低来选择地点行商,届时各地物资盛者更盛,匮乏更匮,成本和付出会出现更大的不平衡。这一点让他回去再想想,至于他想动庄子,倒是有些道理。”
李林道点头,“行商不是解决的根本,最主要的是商行在门阀手里,王侯又制约门阀……”
“你说的没有错,但眼下不能动。”
垣市敛眼,“姑姑不改制,而是修缮,不仅仅是她不能,而是她对自己没有信心,对自己所立之制不能完全肯定。使臣团回来,可惜姑姑没有等到,不能亲耳听到外边是个怎般模样。”
“使臣团回来,找个借口把柳承岩带到宴上。”垣市道,“这件事你记清楚一点儿,本宫怕到时候忘了。”
“记下了。”李林道点头,“那祭祀和秋行会怎么安排?”
“祭祀让祯哥哥去吧。”垣市淡然,“心不能静,与心不诚,去了没什么益处,至于行会,才是重头戏,这个,你帮本宫争取过来。”
“行会之事远比祭祀要复杂许多,殿下当真敢接手?”垣市的想法,意料之内,李林道心底颇慰。
垣市沉默一会儿,才道,“她在,我心底有把握一些,出去了,估计就不敢了。”
李林道叹然,“殿下,日后为君,总归以寡自居,依赖太多,未必好事。”
“本宫明白,并非依她,而是想和她,一起做一些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