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着半面的那人眼角似乎露出一丝笑意。霎时间,暖意如昙花绽放,灿亮耀眼,又一瞬而逝。
“我叫颜承旧,你安心休息,宁老板安顿好自会来找你的,”得了默许,撑伞青年于是答道,“他呢……他叫做敬阳,是我的……唔……上面的人。”
那个叫敬阳的年轻人本自蒙着半张脸,又一声不吭,实在显得高深莫测。此时听颜承旧如此说法,一口气立刻岔了,噗地一呛,把那块黑布喷得拂了一拂,便扶着墙咳嗽起来。
第37章 悬赏告示
像是行人中的最普通的一员,青年穿着最平凡普通的褐衣,撑着最平凡普通的黄色油伞,肩上背着最平凡普通的竹篾小篓。
脚步渐渐缓下。
当终于停定的时候,褐衣青年的面前就又是菜市口的那面高墙。抬头看上去,贴满残旧告示的墙上,在不起眼的边角上仍残存那副半年前更新的悬赏告示。告示上的图像已经模糊残破,却仍能隐约看出一张偏圆偏扁平的面孔。那人面部的右方,是一块半巴掌大的疤痕。
旁书:“司徒若影,曾用名梅若影,男,现年十九岁,身长七尺(按古制:一尺=21cm),性凶残,喜杀戮。今悬赏黄金五百,生死不论。”
下书:“南楚官制。”
若影看着告示,抬了抬眉,又举步离开。
他已经被悬赏三年半,也延用这个名字用了三年半。自打定主意要与九阳教为敌后,他就没起过要改名换姓的念头。
的确,许多人在听到梅若影这个名字时,予以了高度的注意,可至今却没人认出他来。反而,依靠对方的第一方应,若影却总能在第一时间内辨别出敌人和无关人士。
如果是司徒家的人,在听说这个名字时,即使再不怀好意,目光中仍会显露出一种隐约的胆战心惊和憎恨。因为三年半前那两曲笛奏,如今整个九阳教都已经认定他是个会妖术的妖孽了。而当认定他不是那个“司徒若影”时,又会变得颖指气使、蛮横粗鲁,这是因为他们下意识地迁怒于司徒若影的同名者,以泄心头之恨。
如果是青阳宫的人,在听到他自报姓名时,则会惊喜,而后失望。
只有真正的自己人,才会现出一抹了然,而后是云淡风轻、若无其事。再前行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是自己人的地盘了。
用了这个名字,真是达到了实实在在的敌明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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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鞣榕一踢衣摆,大步跨出了药店外堂高高的门槛。
近年关,不单是尔德堂的往来账目要清,新近在象郡增殖的势力也需要盘点巩固。外人虽看不出端倪,他却已经是实实在在地忙碌了月余。站进朦胧的雨气里,浸寒的水雾立时让疲累的头脑松缓了许多。
等了顿饭时间,身上微微湿了,他再看看天色,转身就要回入堂里。就在这时,一抹暗色的身影自雨雾中缓缓进入了他的视野。他站定了脚步,看着那个身影愈行愈近,终于行到药铺门槛外的阶梯下。
“难得,你这次没守时。”他嘴上虽这么说着,脚上却一点也没慢下,两步跨进门槛,等着那人进来。
“有些事耽搁了。”若影收起油伞,随朱鞣榕步入高悬尔德堂招牌的药铺中。
他随着朱鞣榕进入外厅。几个伙计和帐房都在,见若影进来,都点头致意。一个伙计热情地上前接过若影手中的油伞,又看看他背上的篓子,问道:“这篓子……”
“这什么这,我还要验过货才能定价。”朱鞣榕已经先一步发话了。
伙计向若影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吐吐舌头闪边了。
朱鞣榕见本堂伙计如此大胆,本想立即发飙。若影却轻轻一扯他的衣袖,低笑着阻止了他,扯着他穿过了外厅。
甫一进入内堂,一股熟悉的药香便沿着内堂一侧的长廊传来。沿着长廊走到尽头,终于进了一间僻静的厢房,药香味更是浓郁,浓而不腻。
朱鞣榕合上门,侧耳倾听了片刻,才放了心地转回头,口中已是说道:“承旧来了。”
若影讶道:“他怎么来了?”一边转入侧室的屏风后,果然看见早已准备好的药桶。
“他在北燕的任务都已处理完了,就来帮着拓展南楚的实力。也不会呆太久,估计一两个月就走。……水够热吗?要不要再加把火?”
这桶下是一片地炕,在屋外往地下添柴点火,就能保持着水温,设计安排得简洁实用。青年探手进去试了试,道:“就这样足够了,麻烦你了,稍等片刻。”
朱鞣榕上前两步道:“衣服在柜子里,承旧老弟说了,是散彩坊的新作,你穿了这个可别浪费,一定要去一泓阁露露面。”说着便合上了侧室的隔门,退到花厅中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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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一时无声。
若影静静地站在水汽中,直过了好一会儿。
他知道朱鞣榕在外面守着,不会有人进来,朱鞣榕自己也不会进来。却仍旧不想脱下身上的衣物。
对于穷人来说,穿衣是为了保暖;对于家财万贯者来说,穿衣是为了显示财富;对于官员贵族来说,穿衣是为了彰显身份;对他来说,除了避寒,同时也是为了掩盖一些不想面对的痕迹。
卸下因沾雨而沉重冰冷的外袍,解下中衣束腰的宽带,一层一层地揭下覆在身上的衣物。而至肌肤裸露于被烘炙得温暖的空气中。
上面斑驳依旧,已经是有些年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