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阳拧眉看着,有点心疼,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陈冉无力地摇摇头,使劲掐着胃部的皮肉,让尖锐的疼痛缓解巨大的压力。
孙阳狠下心,继续道:“受害人带着的小女孩有自闭症,来北京本来是治病的。小女孩的爸爸已经连夜赶来,我们刚刚跟他碰了一面,那男的是个无赖,不管老婆死活也不管女儿的状况,开口就要200万赔偿款。”
“我没钱……”陈冉小声道,通红的眼睛里水光盈盈。
孙阳暗自揪心,面上不动声色:“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老板愿意帮你……”
陈冉抬头打断了他的话,固执地说:“可我不认识你们,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孙阳耸耸肩:“不干什么,你只要答应见见我老板,陪他吃顿饭就行。”
陈冉刚要追问,潘律师又插话道:“小弟弟,交通肇事致人死亡是可以刑事立案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你才18岁吧?”潘律师意味深长地看一眼陈冉:“不过也18了,要负完全刑事责任的,你这么年纪轻轻的,要是判了刑,一辈子可就毁了。”
潘律师观察了一下陈冉的反应,对面的男孩低垂下眉眼,强自镇定着,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他转头看一眼孙阳,孙阳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潘律师继续循循善诱:“但是这个事故责任认定嘛,就……比较微妙,那路口没有摄像头,当时也没有目击证人,你说那小孩是突然窜出来的,她妈妈为了救她扑过来,可谁能证明呢?而你超速那可是事实。但如果积极赔偿,取得被害人家属谅解的话,形势对我们会非常有利,庭外和解不立案都是有很大希望的。”
陈冉听着这些话,脑袋里嗡嗡响,疑惑、恐惧、愧疚……种种情绪翻江倒海,把他的意识搅成一片混沌的暗流。他无从思考,索性一言不发,盯着脚下深灰色的地面。
孙阳看差不多了,加把劲煽风点火:“你不用害怕,我们没有恶意。之前你在酒吧唱歌,我家老板去过几次,挺……”孙阳斟酌了一下用词:“赏识你的。本来也想和你交个朋友,正好你又遇上麻烦,他乐得雪中送炭。”
陈冉的脑子终于转动起来,酒吧里客人又多又杂,男的女的有权有势的,跟他三番五次示好的也不是没有,可如果是这样的话……
陈冉犹豫片刻,抬起头,一瞬间眼神澄明清澈,他看着孙阳的眼睛,带着类似破罐子破摔的决绝:“如果是这样,那我谢谢你们的好意,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责任,我们素不相识,这么大的情,我不敢领。”他陈冉虽说穷,但原则和尊严还是有的,现在对方明摆着趁人之危,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现在答应了,让他以后怎么还?
孙阳饶是行走江湖多年阅人无数,此刻也差点气得七窍流血而死,心里骂道,这今天是遇上了什么奇葩啊?以为自己是圣母吗?见过不识抬举的,但真没见过不识抬举到如此清奇地步的!
他看着陈冉摇摇晃晃站起身,看意思这就要甩脸子走人,心想着自己一夜没睡就这么回去不知道要被沈宜修骂成什么样,一时心急又不知道怎么办,电光火石之间,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他叫住陈冉:“陈冉,我刚才也跟你提了,你撞死的那个女人,她有个女儿……”
陈冉转回身,定定看着他。
孙阳一看他这反应,心里镇定了七八分,面露无限惋惜,目光却是咄咄逼人:“那女孩儿叫田思思,今年四岁,基本认定了是自闭症,女孩爸爸没正经工作一副游手好闲无赖样,你现在把人家妈妈撞死了,没有赔偿金,你让小姑娘以后怎么活呀?这个责任,你在牢里能承担的起吗?”
陈冉一阵恍惚,一天一夜的紧张焦虑疲惫让他频临崩溃,他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放昨夜的情景,一片混乱之中,那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小女孩站在马路中间看着他,她的目光漠然而迷茫,秀丽的脸庞在车灯破碎灯光的照耀下一片惨白,接着,她回过头去,看见妈妈的身体在前方不远处像破旧棉被一样软弱无力地摊作一团,小女孩原地站着,忽然爆发出恐怖凄厉的尖叫,一声接着一声,像无数利剑呼啸着直刺入陈冉心底。
陈冉双手紧紧抓住桌沿,指甲几乎陷进木质纹理,他勉强站直身体,过了好半天,才沙哑地低声问:“那女孩儿……思思,现在怎么样了?”
孙阳趁热打铁,赶紧说:“跟她爸爸在一起,我们暂时把他们安置在医院附近的酒店里。……你不用担心,我们可以帮你补偿她,一次性赔偿金再包括后面她的抚养、治疗、教育费用。只要你愿意赏光陪我老板吃个饭,交个朋友。”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孙阳语气里已经有些讽刺和不耐烦了。
小小的房间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陈冉慢慢在椅子上坐下来,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微动:“你说话能作数吗?”
孙阳笑了,语气变得轻快:“你放心。我一晚上不睡不是来跟你过家家的。再说我骗你干嘛呢,你有什么值得我骗的?”
陈冉知道这是句大实话,他一文不名有什么好骗的,而且他也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
“好。我答应。”陈冉说出这几个字,仿佛用光了全身的力气,他有些虚弱地抬头看着孙阳:“我能见见思思吗?”
“当然可以。”孙阳心里大石终于落地,长长出了一口气:“你稍安勿躁,我们会很快去和那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