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镇学在谈阳县还是颇有名气的。当初顾射未来之前,他是谈阳县最出风头的人物,谁都知道卢家有位才思敏捷,口齿伶俐,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的卢公子。所以他办起梅花宴,捧场者众多。
陶墨按老陶的话,到的不早不晚。
作为本县父母官,他的到来依旧受到主人热情招待。
卢镇学笑着引他到主桌上坐,“我父母外出未归,这里只好由我做主。还望大人莫怪。”
“哪里哪里。”陶墨心里默背着等下离开的说辞,随口道,“未能拜见令尊令堂,是我的过失。”
卢镇学愣了愣,心想我父母与你何干?怎的就成了你的过失?莫不是他真将我当成知交?他细看陶墨脸色,又觉得他心不在焉,不由暗自冷笑,既然想做戏笼络我,也该做得逼真点才是。
陶墨原本打算说几句话就走,但他左右看看,不见顾射,又有些不甘,不禁又等了会儿。
卢镇学起身招呼其他人,顺便又介绍了些人给他认识。
陶墨知道这些人都是当地富商,便攀谈起来。
正谈到今年收成,四周突然安静下来。
陶墨转头去看。
顾射在他的同门师兄簇拥下缓缓走来。紫红大氅更衬得他眉目如诗画般优雅。
卢镇学一一打招呼,轮到顾射时,他笑得极为灿烂,“不想顾兄竟也赏脸光临,真令我受宠若惊。”
“卢兄客气。”
这是陶墨第一次听到顾射开口,每个字都像小石子一样激起他心中涟漪,一圈一圈,不能平静。
“这位是陶大人,上次替诸位引见过了。”卢镇学手突然一指陶墨的方向。
鬼使神差地,陶墨过去了。
他如此主动,其他人倒不好像上次那样再当做视而不见,便敷衍似的打招呼。
陶墨一边回应,一边将目光有意无意地黏在顾射身上。
仿佛感觉到他的注视,顾射飘忽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
陶墨见他看自己,心中一阵激动,只觉得世上再无什么能比得上此刻的美妙。
但持续不长,顾射很快走开去。
陶墨呆呆地跟了好长一段路,直到顾射一位师兄看不过眼,转头问道:“大人有何指教?”他才恍然觉醒,尴尬地走回主桌。
此后,他心神一直恍惚,眼睛时不时瞄向顾射所在方向,连老陶叮嘱他要离开之事也忘记了。
卢镇学与众人吃了会儿酒,便揭晓今日的目的,道:“吃酒需助兴,不如我们请陶大人作诗一首,为这寒冬添加些光彩。”
众人齐喝。
陶墨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我不会。”
卢镇学道:“大人何必客气。谁都知道谈阳县历位县官都是满腹经纶的饱学之士。大人既能来我谈阳县,想必在诗词上也颇有造诣。”
陶墨低声道:“我真的不会。”
“大人莫不是看不起我这小小的梅花宴?”卢镇学脸色冷下来。
陶墨再迟钝,也感觉到气氛不对劲,但他也只能一个劲儿地重复道:“我真不会作诗。我,我其实不识字。”
“噗。”
不知是谁带头喷笑,让其他人都跟着笑出声来。
“还请大人见谅。”卢镇学脸色一缓,却难掩眼中讥嘲之意,“是我苛求了。”
“哈哈……”终于有人忍不住大笑出声。
陶墨如坐针毡,身体僵硬得好像石头,头也不敢回,只盯着面前的饭碗,心中不断惴惴地揣测着顾射此刻的表情,或许,也与这些人一般大笑不止吧?
他越想越难受,正好卢镇学与其他人说话,他转身便溜。快得让卢镇学想叫的机会都没有。
等冲出卢府,陶墨便觉得有些头重脚轻,身体软软地靠在门边上。
门外停着一辆十分漂亮的马车,正好将县衙的轿子挡住,谁都没注意自家大人已经出来了。
陶墨歇了片刻,总算缓过神来,正要离开,就听一阵有条不紊的脚步声从里面出来,转头一看,却是顾射。
7、新官上任(七) ...
刚刚舒缓下来的心瞬间又纠了起来。
陶墨呆呆地看着他,眼见距离由远至近,又要由近至远,忍不住唤道:“顾,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