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成欣然道:“很好,这就将小倌叫来吧。”
秋娘放下琴,亲自出去吩咐小倌。
小倌入内时一脸茫然,李庆成挠了挠头道:“会弹什么曲儿,来,弹个听听。”
小倌怯怯张口道:“官人想听什么曲儿?”说话时又偷瞥方青余,两名男子,只点他一个作陪,还不知该怎么折腾法。先前本已得了秋娘吩咐,今夜只需陪刺史的公子,孰料莫名其妙,忽然又改了客,只怕面前少年并非易与之辈。
李庆成道:“随便弹。”
方青余道:“弹点西川的曲儿,没听过。”说毕抱着手臂,倚在门前朝下看,马上拢上门窗并以眼神示意,正主儿来了。
是时小倌叮咚拨琴,展喉唱了起来。
“将士西征路苍茫,雪月万里归故乡……”
且话说满堂春花厅内,孙刺史独子孙铿来了,秋娘亲自迎上前去,将孙铿请上三楼。
“孙公子这边请。”秋娘声音从走廊内传来。
孙铿呵呵笑,进了另一间厢房坐定,孙铿瞒着老父出来眠花宿柳,身边只带一名家丁。只听秋娘道:“孙公子,沭华没料到公子来得这般早,正在梳洗,还得一会儿才能来见客,要么孙公子先吃点小菜?”
孙铿往来满堂春多次,也是个熟客,当即淫笑道:“不妨不妨,你下去罢,待沭华收拾好了让他自个过来就成。”
秋娘退了,反手拢上门时忽闻隔壁厢房一阵哗啦乱响。
李庆成怒道:“弹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倌正抒嗓唱至:“钟山九响,改朝换代;枫水化冻,秋去春来。”一句,不料迎面飞来一茶盘,惊得弃琴起身,李庆成再掷出一茶盏,登时劈头盖脑砸在他的脸上,揪着那小倌头发猛抽,一巴掌下去,小倌的脸登时肿了起来。
李庆成正欺凌小倌,转身又去拔方青余的佩剑,诤然拔剑声响,小倌骇得一阵抖,哭喊道:“公子饶命!”
方青余色变道:“殿下万万不可!”
隔壁厢房,孙铿正自斟自饮,忽然听得响声,隐隐约约正是自己相好的嗓音,当即便留了个心,行至墙边侧头去听。
小倌放嗓大叫,哭爹叫娘地不住躲避,李庆成捋袖要揍,一边骂骂咧咧,将小倌赶到墙根处,恰恰就在孙铿耳边,孙铿躬身时见墙有一镂空小孔,内里透出光芒,便凑上前去窥探,一看之下险些肺也被气炸,那哭喊求饶的,不是自己捧着的花魁却又是谁?
孙铿当即忍无可忍,转身一脚踹开门,秋娘脸色数变,正站在隔壁厢房外,早有准备,一见孙铿出来,忙手足并用将他推回房内。
孙铿道:“什么人!反了这是……”
秋娘苦苦哀求道:“孙公子勿声张,万勿声张,那人来头大得很!公子听我一言!”
孙铿被秋娘按着,这世上越是嚣张便死得越快,总有些人惹不起的道理还是懂的,当即敛了声音道:“那房内的究竟是何人?”
秋娘:“那位小公子来头大得很呐!贱妾也不知是何人,只知是孙家的贵客,孙岩少爷亲自请来的人,公子现下切不能过去!”
“今日孙岩特地派了人过来,吩咐得伺候好那公子,不知为何他一来,偏生就看上了沭华。孙公子万请息怒,这人虽脾气暴怒,家仆还是个明事理的主儿,贱妾也言明沭华今夜有客得作陪,只弹个曲儿就走,待贱妾去打点,孙公子不可打草惊蛇。”
孙铿冷静下来,见隔壁一俊朗男子腰际佩剑,心知多半是个惹不起的,遂又问道:“孙岩向你说了此人身份不曾?”
秋娘道:“贱妾哪能知道这许多事,那人一口京师话,不定是朝廷派来的人,孙家又言明须得好好照拂,不可逆了他的意,只怕……”
孙铿道:“怎可能?朝中若有大人来,我怎么不知道?”
秋娘嘴唇动了动,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目中带着惊恐,与孙铿相视片刻,道:“孙公子且稍安,贱妾这就去,沭华既惹怒了他,想必也留不住了,这就去领过来。”
孙铿道:“快去!”
秋娘出房,到隔壁去叩门,孙铿侧耳到孔前听,又躬身窥探,只见秋娘进隔壁厢房不住道歉,小倌被拧倒在地上,秋娘一面朝李庆成赔笑,一面责骂那小倌,笑道:“李公子请稍后,老娘带下去好好教训,再给李公子换个?”
李庆成眉头动了动,秋娘略一点头,李庆成便长叹一声:“罢了,不须再唤人来伺候,带走就是。”
秋娘道:“满堂春里姑娘们也多……”
李庆成不耐烦道:“让你滚出去!没听见么?!”
秋娘连声道:“是是,这就去。”说着把小倌带出厢房,方青余上前拢好门。
孙铿正窥视间,自己房门又轻轻叩响,秋娘带着沭华推开门,可怜那小倌满身茶水,披头散发,侧脸红肿。
孙铿既怜惜又忿怒,上前拉着那楚楚可怜的小倌双手,秋娘忙道:“孙公子请再等片刻,贱妾带沭华去收拾打理,稍后就来。”
孙铿正想弄清楚隔壁的人是什么来头,便吩咐道:“去罢,给他洗洗。”
秋娘领着那小倌走了,孙铿心内转了不少念头,既姓李,又,来头很大,京师的人……究竟会是谁?
孙铿忽然就记起年前听见的消息,刹时一阵恐惧,忙又凑到孔上去窥视。
孔中窥景:
李庆成与方青余一主一仆,相对沉默。
李庆成长长叹了口气。
方青余温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