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叹了口气,吩咐道:“你去吧,若我所料不差,他今天多半还会去御书房,你在明凰殿外的水池边等着。”
宫女应了,内园杳声,许凌云方缓缓站起。
“许大人!”远远有司监叫道。
墙内墙外,林婉与许凌云都是登时色变,许凌云忙打手势示意那人噤声,然而已是太迟,忙疾步绕过太掖池边亭子,喊道:“什么事?清早这么大呼小叫的。”
“太后请许大人去说说话儿。”
许凌云一颗心跳得急促,跟着太监朝养心殿去,林婉脸色煞白,站在角落里喘了片刻,惊疑不定地回殿。
午后,许凌云带着一物从养心殿出来,过御书房时见亭海生与一名宫女在假山后说话,匆匆间只是一瞥,冷不防险些撞在一个人身上。
“上哪去。”李效冷冷道。
许凌云被吓得够呛,听见李效声音,旋即以拳按地,单膝跪礼,答:“刚从养心殿过来。”
李效道:“起来罢。”
李效带着两名侍卫,显正是在御书房议完事,要回延和殿去,许凌云使了个眼色,侍卫自觉退后,剩君臣二人在前头走。
李效道:“鬼鬼祟祟,有何见不得人的事。”
许凌云笑道:“没有。”
李效蓦然转身道:“怀中揣的何物?母后赏你什么了?拿出来看看。”
许凌云先是一怔,继而抬眼端详李效脸色,尴尬取出怀中之物——两尺见方,铺床用的白绢。
李效:“?”
李效想不通,接过白绢掂了掂,问:“先前都说了些什么?”
许凌云吱嚅道:“陛下成婚已有三夜,还未曾……未曾圆房,司监们不敢说,太后问是怎么回事,便让臣来……”
“你……”李效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就走。
“陛下!”许凌云忙追上前道:“陛下请听微臣一言。”
李效越想越气,停下脚步道:“你把多少事情捅给太后了!孤要割了你的舌头!”
“陛下明察,臣一句话没说!”许凌云叫屈道:“陛下仔细想想,这不明摆着的么?”
“你放肆!”李效勃然大怒吼道:“孤的事用你来管?!不知天高地厚!”
许凌云识相噤声,李效道:“太后觉得你和孤亲近?旁的人不敢说,让你来说?还是你狗胆包天,一力承担,打算忠心劝主圆房?嘿,许凌云,你脸皮厚得很呢。”
许凌云单膝跪地挨训,李效又冷冷道:“恃宠生骄,不知好歹说的就是你这种佞臣!孤一句话能抬举你,也能一句话置你于死地!你怎么跪的!给我跪踏实了!”
许凌云低声道:“陛下,鹰奴叩主,从不双膝触地,这是成祖定的规矩。”
李效反而不做声了,龙靴有节奏地踏了踏,左右看看,似在想话来损许凌云,许凌云却端着白绢一递,认真道:“陛下,恕臣不知天高地厚,这事早晚得办的。”
李效:“你……真是反了。”
许凌云眼底现出一分笑意,低声道:“臣不怕死,自古鹰奴便是寻死的活儿,想当初张将军还对成祖说……”
李效语气森寒:“说的什么。”
许凌云:“你不成婚,我不出征。”
李效静了,许凌云又道:“成祖婚后,张慕将军尚且敢说:你得圆房,这事早晚得办的。臣冲撞了陛下,臣罪该万死,但臣一片忠心,愿为陛下死,请陛下治臣的罪。”
李效深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吩咐道:“来人。”
后头侍卫约略听到只言片语,却不知何事,过来听命,李效拂袖道:“把鹰奴关进死牢,明日午时押去问斩,不用知会孤了。”
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许凌云一眼,冷冷道:“这下合你意了。孤入洞房,你上刑场。来生再会,许凌云。”
说毕转身就走,许凌云则被两名侍卫架着拖走了。
过御花园时,恰逢林婉的亲信宫女与亭海生谈完话过来,许凌云低低吹了声口哨,朝那宫女道:“回去带个话,八月十五匣子里那物再备一份,千万记得了。”
那宫女脸色煞白,目睹许凌云被拖去死牢,忙踉跄朝延和殿去。
许凌云被押进死牢,狱卒取了囚服过来,无人敢动手,生怕喜怒无常的天子一下改变主意了,又得连累死一群人。
许凌云道:“不换了罢,明天又得出去了。”说毕自提了狱卒桌上小酒,拈了个酒杯进牢里自斟自饮。
当夜。
李效像个大马猴,总坐不住,一会起来到花园里站着,一会又回殿踱步。最后在殿内自斟自饮,喝了不少酒。
“出去!”李效醉意一起,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