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后悔当初没有一剑杀了你。”艳娘冷凝着他,似是从牙缝里挤出字道。
“季川也一定在后悔当初救了你。”穆彦林露齿一笑,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似是漫不经心道,“他能为了林玉羡叛出魔教,背叛他哥哥,就表明这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不可被撼动。你从我手中拿走的万情蛊,是阎皇交给我让我暗中解决了林玉羡。”
“季川深知他大哥的脾性,必然会找玉羡下手,便一直暗中留意着,你的那些小动作没能逃过他的眼,让人掉了酒都不知。”
“你说什么?”艳娘突地拔高了音调,死死盯着他,指尖深陷在手心而不自知,喃喃重复道,“当年掉了酒的不是林玉羡?”
“她一个大家闺秀,即使在江湖上待了几年,又怎么会是你的对手,自始自终都不过是你自欺欺人而已。”穆彦林毫不留情地戳穿道,又带了一丝怜悯道,“季川的孩子又毁了你最后的栖身之地,如今蛊毒发作,硬生生受着,你还能撑得了多久?”
一句一字,如钝刀在心尖上划过,勾起一阵沉闷的痛,让人叫不出声,却疼进了骨子里。艳娘垂下了眸子,隐去眼底的晦涩,目光怔怔地望着指尖,曾有人一点一点拭去上面的蔻丹,说颜色艳俗,说喜欢这样子的素净,喜欢呐……
“解药我留了一份,想要就同我合作。”穆彦林出言诱哄,却见她没有丝毫反应,心下有了一丝不确定,讪笑着补充道,“自然该留给你考虑的时间,不过我等不起,武林大会只有五日,最后一日便是期限。”
当痛苦积聚到极限,才是人最脆弱的时刻。
穆彦林看着艳娘,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拂袖离去。
院落里倏地静了下来,一双蝶儿盘绕着轻巧落在了琴头,扇动着翅膀,似是在琴弦上嬉闹,这一幕落入艳娘眼中,陡然与记忆重叠。
“林嫣,这是我给相公绣的荷包,是不是稍嫌女气了些?”宛若从画上走下的女子轻蹙黛眉,柔声问道。
荷包绣的精致,上头两只蝶儿绕着芳丛,缠绵而飞。不显得女气,反而……还让人生羡。
“林嫣,嫣儿?”女子想拿过荷包却被她拽得死紧,尴尬地松了手,唤着出了神的人儿说道,“你要是喜欢,我再绣一个便是。不过这下面不该是一朵花儿了,绣上一对并蒂莲,你说可好?”
铮的一声骤响,琴弦被硬生生绷断,艳娘蓦地仰头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啊……”古琴被拂到了地上,断成两截。
傅安忙收回视线,捂住了耳朵快速逃离了这危险之地。艳娘在慕华山庄这事儿得快点去告诉师姐!
脚边触到一件东西,心下没来由一慌,傅安伸出的手已然救不及,瓷器盆栽嘭的一声落地发出一阵响动。
“谁……”院落里的人被惊动,夹杂着铁链哗啦作响,傅安头也不回地飞奔而逃。
来到墙边的艳娘微眯起眼,瞅着那道背影,莫名觉得一丝眼熟。是那日在地宫里……眸中精光乍现,已然想起了是谁。
原来,人都已经到了。
“季川,你说我该不该帮暮烟,如果时光能停留在最初该多好……”艳娘敛眸,陡然失神地呢喃着,嘴角渐渐浮起的笑意透着一丝古怪。
烟花三月,长河畔,杨柳青。
“公子,这杏花酒楼不是什么好地方,走了走了。”街上一名小厮死死拽着身着华服的公子哥儿,想着把人往另一方向带。
“胡说,我都闻见酒味儿了,今儿个再拦着我,我就把你许给谷里的如花,她一定会替我好好疼爱管教你的!”华服公子磨着牙,暗暗威胁道。
“公子不要啊……你一喝酒就脱衣服,还不喜欢脱自己的,每次倒霉的都是我!”那小厮哭丧着脸,瞥了一眼公子愈发认真的神色,瘪着嘴妥协道,“实在不行……我去打酒,咱们回谷里……”
“那怎么同!好不容易出来,自然是要欣赏着外头的景色,喝着酒儿听曲,那才是享受。行了,别啰嗦了,一块儿去喝个痛快。”那名公子揽着小厮踏入了酒楼,招呼着小二道,“给我来两坛杏花酒,再来几个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