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看看韬虹被他害成什麽惨模样,你知道活生被火烧有多痛吗!你竟然还护全这家伙……就是他想要杀了韬韬啊!」

正争持不下,抱著双膝的祁澜,微颤一下。

他开启乾涩的唇,以不仔细听绝对忽略的声音道,「别过来……」

夏和语冰,都沈寂了。

「别过来……我恨你们,不要过来……」

祁澜双眸空洞无神、毫无焦点。

他抱著头、表情呆滞,彷佛不知道为什麽自己身在这儿,也不知道自己曾做过些什麽。

夏浑身一震,他侧过头看著祁澜,缓慢咬紧了唇。

他伸出一手、手心向上,很快就把夏虫剑呼唤过来。紧握夏虫剑,深吸一口气,「你恨?你有什麽资格说恨!?别以为自己是最天下最可怜的人!」

「你恨!?好,那我让你对我们更恨,我就在这儿打死你!」夏几个快步把祁澜迫到角落,退无可退,然後抽起夏虫剑就打!

「我恨你们!我恨你们!要是当初见不到你们就好了……要是我见不到你们!」祁澜遭打,更是发狂的一边胡乱闪缩、一边拔尖地叫,「我恨你们!」

「最痛苦的是韬虹!你听清楚了吗?不是你、不是你!」

夏看他闪躲、看他哭喊,彷若做错事而不知所措的孩童,把所有过错都推出去!

「我也不想被你这疯子当我们主子!」他手下不留情、打得更狠,到後来简直是失了理智、发了狂般乱打,打到祁澜痛叫著把自己蜷成一团!「祁澜,我们欠你的,还了!」

「我们没有欠你的!你听清楚没有!?」十年来,祁澜从没有提过旧事半句,直到今晚他又再翻出他的恨,去令他们也不好受!去令全部人跟他一样痛苦!他怎会如此卑劣自私?这样的人竟会是他们主子,他一人不好过,就要全世界难过吗?

他知道祁澜那些年真的受过很多苦,那又怎样……那又怎样!他们都把欠他的还了!他还想要什麽?他还想要什麽……

「说恨,你远不及我们……」

他打得手都酸了,还是无意识地重覆挥起再落下的动作。「你听到了没有!你听见了没有?」

颤抖的手死握著剑,本该如身体的一部份,此刻夏却觉得有千斤重……

他与把他创造出来的人,互相憎恨,从出生开始从没止息。

他们的相遇,并没有拯救其中一方。

他高举起手想再打,韬虹却在此时从後扑上,把他的手紧紧抓著,「够了,夏!别打了,再打他要死了……」

夏只觉得,身後那快要烫伤他的触感,直燃进了他的心。

他根本听不见韬虹在说些什麽恳求话,他只感觉到韬虹的痛……

他们是剑魂啊,本就是冷血铁石,魂是冰的、流的血是冷的,但韬虹被丢进了火炉,那种活生生被烧融的疼痛、到现在还全身火斑的疼痛……

祁澜又要怎还?他是要怎还!

夏高举著的双手,缓缓放下。

松手,夏虫剑锵然下地,「你是要杀韬虹,得先杀了我。你要是做得到,就把剑拿去融了吧。」

他扶著韬虹转身就走,韬虹想转头再看祁澜,终究是没有。

语冰闭上双眸,脚跟撃地,身影消失。剑炉间没了声音。

只剩下一室狼狈,祁澜和熹舞。

祁澜紧紧闭上双眼,蜷躺於污脏的地上,感受那骨头断掉似的滚滚灼痛。

彷佛又回到了被赶出家门的那个早晨。

熹舞步至他前头,蹲下身子来,小手捧著的药汤搁放在他眼前,让他看得分明。

「要喝吗?」

祁澜伸出一手,抚上温热的碗边,来回细细摸著彷佛正鉴赏某样珍品。

直到白瓷碗边都被灰污的指头抹黑,他犹豫了多久,熹舞就伴著他多久,不哼一声。

夏虫剑与汤药,两样都搁在他面前,彷佛某种选择。

那是教脑海清醒的汤药,也许喝後,一觉醒来他的脑子会精神很多、正常许多。

良久,熹舞再问他一次,「你要喝吗?」

祁澜永远也不会忘记,熹舞问他的这一句。他的眼角,滑下泪珠、滚到耳边,「不……」

泪如雨幕,打糊了眼底的夏虫剑,他抽回放於碗边的手,握上剑。

「不、我不要。」

熹舞不说一句,把整碗汤药拿起,倒於窗外。

熹舞被韬虹吩咐去拿药,煎药的婢女频频抱怨,说澜少爷真是失心疯,教她煎药却又不喝倒掉,每次打扫房间都找到汤药倒在奇怪地方。

剑魂们教人煎的疗药,祁澜这些年来,是有喝过多少回、倒过多少回?

语冰知道,韬虹也知道的。

如果他们真的只是幻像,是祁澜失心疯而虚构出来的,他就怕喝了医治脑子的药,以後再也见不著他们。

恨与爱,原是一体双生。

谅解,对他们来说却是世上最难的课题。


状态提示:第32节
本章阅读结束,请阅读下一章
回到顶部
http://www.520dus.com/txt/xiazai18763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