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除夕到了。
近几年的烟花炮仗价涨的厉害,陈一霖没有买,权当是为环境保护贡献一份力了。他一大早就把倒了的“福”字贴在门上,清理窗户,做大扫除。奶奶弄了只老母鸡做白斩鸡,阳台那儿还挂着一条彻底风干的咸鱼,打算晚上做个咸鱼蒸蛋。
陈一霖站在一个摇摇晃晃的方凳上擦最上面那扇窗,苏峻平正好背着个鼓囊的包进来,一见他脚下的凳子颤颤巍巍的在跳迪斯科,吓得把手上一把烟花都给扔了。
他忙扑过去稳住凳子腿:“我靠吓死我了,你能不能站个靠谱的地儿。”
陈一霖垂下头,看着表情矫揉造作的苏峻平,笑着跺了跺脚,在苏峻平的叫声中开了口:“有很晃吗,站在上面没感觉。”
苏峻平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位大爷擦完了一扇窗,看他跳下来还要挪过去擦另外一扇的时候自告奋勇:“我来我来,我还没试过呢。”
陈一霖狐疑地望了他一眼,把另外一个凳子拼过来,扩大了苏峻平落脚的地。
然而苏峻平这个没用的东西擦了一半腿抖得像抽筋一样,陈一霖连忙把他叫下来。苏峻平把抹布一扔,看着陈一霖小声说:“我不敢跳,我恐高。”
陈一霖:“……”
他把那句“这并不高”咽回去,张开双臂说:“跳下来,我接住你。”
苏峻平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做了会儿思想斗争,最后闭上眼一跳,什么感觉都没有就着地了。
当他发现这不是件大事的时候,他想起了自己刚才丢人的表现,不禁老脸一红,试图说些什么挽回颜面。譬如他其实并不太恐高,只是对晃动的平面反应比较剧烈而已,陈一霖微笑着认认真真听完了,还给了他杯水做劳动的犒赏。
苏峻平捧着玻璃杯捂手,看着他的笑容总觉得有种微妙的不爽。
他在他们家吃了顿中饭,陈一霖奶奶捂的白斩鸡真是一绝,肉质洁白细嫩而皮金黄,不但黄且薄,十分的有嚼劲,苏峻平大夸特夸把那老太太逗得眼睛都笑不见了。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他回家给杨虹帮忙,走前把那把烟火棒塞进陈一霖手里。陈一霖难得没有说扫兴的话,直接收了。
那天晚上的年夜饭,是他这四年来吃得最丰盛的一顿。陈一霖嘴里嚼着极咸极咸的咸鱼,一根根吐去了刺,吃得饱饱的去洗碗,洗完碗他陪奶奶看了会儿春晚,春晚越发的无聊了,奶奶看了一会儿靠在床上睡着了,陈一霖给她多盖了些毛毯,自己一直坚持到午夜十二点,关了电视机去放烟花。
陈一霖家在旧城区那边,虽然政府三令五申的禁止市区燃放烟花爆竹,可禁烟令并不能阻挡中华人民几千年的美好传统,况且那小破楼里的泼皮户又岂是一般人?
陈一霖好不容易找到一块空地,偷偷点了,在手里像一束将舒未舒的鲜花瞬间绽放,噼里啪啦的银光染亮了他的眼角,他盯着烟花看了会儿,发觉这个对人类生活毫无意义只会徒增火灾污染环境的东西还是有必要的,因为它非常漂亮,一种点亮人内心的漂亮。
大年初二陈一霖在努力的解决残羹剩饭,苏峻平就来了,顺带带来了中介的消息。
是个靠近苏峻平家的菜市场,他们家那儿人烟少,价钱也便宜些,陈一霖等到年初十就把各路手续都办了,在开学前一天正好搬了过去。
开学第一天是正月十六,掐得不能再准了,刚过好团团圆圆的元宵节就来上课,苏峻平困得不行的趴在桌上补眠,陈一霖听王文杰倒卖他的小道消息:“高二还算好的呢,高三寒假满打满算只有十一天,年初七就来,连个元宵都不给过!”他唾沫横飞的痛骂腐败的应试教育,演讲正慷慨激昂时腐败的阶级敌人的走狗——英语课代表叫他去“雌孔雀”那一趟,王文杰立马装作中枪的趴在桌上半秒钟,然后演技浮夸的抓住陈一霖的手说:“我……我不行了,战友,打到阶级敌人的艰巨任务就交给你了,记得……‘家祭无忘告乃翁’啊……”
陈一霖听了他那狗屁不通的发言,居然一本正经点了点头,英语课代表不耐烦的踹了他两脚,他才虚弱的滚去了办公室。
王文杰回来的时候生物课已经开始五分钟。他对教生物的小鲜肉的评价是:像实习的。言外之意是他不但长得像实习的那样水灵,水平也像实习的,根本压不住这帮成天招阴风的小鬼,王文杰招呼也不打,旁若无人的走了进来。
他外套的领口一直耷到肩膀,衣衫不整而面色红润,眼睛充血,看上去一副被掏空身体的样子。
有人朝王文杰吹口哨,被他打了回去。
他坐到位子上,推醒了迷糊的苏峻平,神神秘秘地说:“我刚去‘雌孔雀’的办公室,听见她对面的英语老师说,我们四月一号要去远足!远足懂不懂!仅此一次啊,跑到乡下那边的一个农庄去,浪里个浪,浪里个浪!”
苏峻平被推醒本就有点起床气,听闻鼻孔冒出一阵热气:“滚吧你,愚人节还早着呢。”
“爱信不信,对面的可是副年段长!”
他捂着自己的小心肝儿讲给别人听,花了半节课把这个消息传给了全班,大多数人都唾之以鼻,可消息还是不胫而走,花了一天时间传遍了整个年段,搞得人心涣散。礼拜二的大会上年段长重点批评了这种“毫无科学依据盲目散播信息的劣根性”,十一班的人恨不得把王文杰踩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