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在药泉里,佞修仍然搂着他那坛酒,他奇怪地问对面的永寂,“你怎么也泡?”
“我此般模样,还需靠药理维持。”永寂垂着眼皮静静回答。
听了他的话,佞修一口酒呛在喉咙里,他低着头佝偻着背咳嗽着,水纹涟漪,待喉咙好受些了,他说,“你小孩模样相较此时,软糯许多。”
永寂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佞修要劝他快点滚蛋不要泡药浴了,永远小孩模样才叫好。
永寂干脆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对面的佞修还在喝酒,那一小坛酒用不了多久就叫他喝光了。
永寂听到酒坛子搁在温泉旁沙石土地的声响,又一会没听到佞修的动静了,永寂睁开眼望去,见佞修仰着脑袋在看天上的星星,神情是如此专注而认真,可永寂知道他的眼睛看不见星光,也瞧不见月华。
如雾霜般薄弱星光落下,那双乌黑的眼却什么也看不见。永寂却在此刻放肆而大胆地注视着佞修的面孔。
一切都是静悄悄的,仿佛世间唯独他二人共存。
仰着脖子累了,佞修终于换了个姿势,“今晚有月亮吗?”
永寂答,“月相色,状若峨眉。”
不想佞修心平气和说起以前,“我记得我们还一起过了个中秋节。那时候我下了毒药把你绑起来整整一个月,你不记仇?”
“此生,愿与君共月归故里。”永寂深深地看着佞修,他脸上每一丝表情都落在永寂眼中。
佞修大概是觉得挺直腰板泡温泉太累人了,后仰着靠在岩壁上曲起一条腿,微烫的泉水让人舒适地打开毛孔,昏昏欲睡,嗓音里带了几分慵懒,“我记得这话你以前说过,想找人陪你看月亮,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怎么不挑几个?”
“那个人,只有你。”
佞修相当同情永寂,“要挑就挑个好的,看上我算怎么一回事?我脾气不好,毛病又多,三观还有点歪,节操拉低全民水平线,就连……”
“……”永寂沉默听着佞修一溜烟报出自己的毛病,懒洋洋地奚落自己是如何如何不优秀,两片浅色嘴唇不断开合,说的话越发没有底线,仿佛永寂他看上他,是因为永寂瞎了眼一般。
泉水纹波涟涟,薄雾如纱纠缠,每一次吞吐呼吸间厚重药香仿佛沉淀着血液肌骨中。转瞬面冷的道长已经扣着喋喋不休的人,吻上那两片不说好话的唇。唇齿交缠,相濡以沫,他吻得有多深,佞修脸上的表情有多平静,永寂却觉得心底有个地方在隐隐作痛。
永寂松开了佞修,佞修神色淡淡地伸手抵着他胸口,将永寂推开。力度很轻,轻得不可能推动一个成年人,可永寂终归顺着一股力道退开了。
“知道你是一个基佬,我真的很痛心!”佞修说。
永寂郁郁寡欢坐在一旁不说话。
他的沉默让佞修的心情纠结了一下,这么好的一个厨子要是一时想不开就是世界的损失。佞修伸脚在水里踢了踢永寂后腰,“别伤心别难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你命中注定的她,如诗如画温婉明媚的她会依偎在你宽厚伟岸的怀里,小鸟依人地叫你永寂哥哥,还会深情款款地告诉你‘永寂哥哥,人家要为你生孩子’。这么想想,未来的人生还是很有盼头的嘛,你说是不是?”
“……”
“听到没有?”佞修朝着永寂后腰又补了一脚,力道突然变成了踢球射门的凶猛,永寂直接扑进水里去了。
永寂自己爬起来,回头告诉佞修两个字,“别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