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这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啊。”

苍璧逆流万里,历经无数艰难险阻,才能顿开心智,化鱼成龙。萧道鸾八百年前只有耳闻,未尝一见,如今这也算是头一遭。只是这本该是腹中物的苍璧鱼死里逃生,不知是个什么兆头。

萧道鸾难得叹了口气:“造化。”

沈恪不知自己错失的是什么宝物,啧啧称奇之后只惋惜今儿个的加餐没有了。不过摸鱼不成,他照样可以打鸟,总之不至于一顿饭连肉汤也捞不着喝。

沈恪忙于掏鸟窝的时候,萧道鸾便默默蹲在溪边,制甲。真要制成一件刀枪不入的宝甲,还要经过不少工序,他此刻能做的只是将朱方兽身上最坚实的一块表皮剥下来,洗净晾干。

朱方兽的背脊固然坚硬,但全身上下防护最为严密的却是小腹。覆在小腹之外的表皮极为坚韧,能抵御筑基期修士的全力一击而毫发无伤,同时弹缩有度,完全不影响行动。

越歌只是把桃木剑,即便萧道鸾在其中灌注剑气,锋刃依旧不够锐利。在萧道鸾走到溪边蹲下的时候,沈恪便把自己的墨剑递给了他。

“借你,要还的。”

萧道鸾收了越歌,握住墨剑。

他前世用这把剑杀过不少异兽,但这种剥皮制甲的勾当,是真的一次也没有做过。他当时的宗门虽不显赫,但师兄弟之间互相友爱,有人热衷于制甲,便给每人都送了一具。他拿到后一直穿着,没有自己再动手做过。

照猫画虎总是不难。

萧道鸾回忆着八百年前某位师兄的手法,执剑在朱方兽的小腹上划了一圈。

金属磨砺般的声响非常刺耳,他皱着眉飞快划了一周,割下完整的一块表皮。

那表皮上还沾着肉带着血,萧道鸾用剑尖挑起一角,扔到溪里仍它荡着。溪水慢慢冲刷干净了兽皮上的血肉,剩下柔顺的软毛和硬实的皮层。萧道鸾看着差不多了,便将兽皮复又挑起。

沈恪招呼道:“我都弄好啦,来吃!”说着上前几步,夺过萧道鸾手中的墨剑,随意架在了树杈上。兽皮迎风招展,萧道鸾的心情有些微妙。

沈恪掏到了不少鸟蛋,大大小小不同品种的堆了一堆。烤熟了之后还有些烫,他都捧到石块上凉着。

有些鸟蛋的纹路他是认识的,印象中吃过不少,味道尚可,便都拨到了一边。剩下有些看着个儿大,分量足的,也都挑了出来,任萧道鸾挑选。

“我给你剥一个。”沈恪挑了个模样好的,往石块上敲了敲,沿着裂缝往外剥。等剥的就剩下小半圈儿的时候,正好递给萧道鸾,“啊。”

萧道鸾默然。

沈恪坚韧不拔:“啊……”

萧道鸾伸手接过鸟蛋,低头咬了一口。

沈恪退而求其次,转身又去一堆鸟蛋里挑挑拣拣了。

萧道鸾目测着他的身形,和挂在树杈上的兽皮比较了一番,得出绰绰有余的结论,方满意地把鸟蛋吞了下去。

一口吞。

沈恪:“要水吗?”

……

晚上两人照样是在避风的山洞里凑合。

沈恪挑的地儿很好,既避风,又干燥,在洞里生上一小堆火,就能将初秋的寒意都隔绝在外。

两人不说话的时候,就只有山风哀鸣幽怨,蹦蹦跳跳的火苗烧裂了干柴,毕剥毕剥。

沈恪不时用木棍拨一下火堆,让它燃得更旺一些。

“你以前一个人走天下,大概没有睡过这样的地方吧?”沈恪以常理推断,有着剑池少主这样的出身,萧道鸾远游时没有带上仆从就已经殊为不易。

“我就不一样了。”沈恪挑了挑眉毛,语气间还颇有些自得,“什么样的地方没睡过,一个那么大的山洞,那时候得挤十来号人。头挨着头,脚抵着脚,早上起来的时候不留神,一脚就能踩中俩。”

“你去过归一宗,觉得关中怎么样?关中自夸千里富饶,比西边那是要热闹上许多。当年我……”

“忘了。”

“……”

等沈恪停下喋喋不休的赘叙,卷着衣服缩在角落睡熟,萧道鸾方弯腰走出洞口。

挂在树杈上的兽皮已经干了,月色洒在柔顺的皮毛上,像是泄满了水银。

萧道鸾收好兽皮,怔愣许久,才取下被当做了晾架的墨剑。剑比手凉,他却连下意识的回缩都没有。神情也说不上欣喜,只是平平常常。想了太久将它握在手中的场景,无论是雪天雨天白天黑夜,都在其中。

他并没有欺瞒沈恪。

很多事情于他,并不值得挂心,所以都忘了个干干净净。他甚至记不清剑池的藏锋阁到底有几层高。唯有和这把剑相关的点滴,都还记得无比清晰。

☆、第28章 剑术

萧道鸾盘坐在洞口,整整一夜。

相伴左右的只有两柄长剑,一轮弯月。

如果这一幕被沈恪看到,他也许会咋咋呼呼地喊上两嗓子,再趁机对萧道鸾搂搂抱抱揩点油,但是没有。所以萧道鸾只是在日出时分,轻轻掸去衣袍上的薄霜,走进山洞。

“今日习剑。”

沈恪睡眼朦胧,他没有办法像萧道鸾一样彻夜不寐,此时还努力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石壁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萧道鸾将墨剑放到他身边,沈恪便抱着剑坐了起来。

嗓子有些哑,他咳了两声才道:“哪一天是不用练的?”胳膊腿因为缩了一晚上的缘故有些酸痛,光是捶两下还嫌不够,沈恪从上到下都给自己舒活了一番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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