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看母亲绣过。”慕容冲说。
“母亲绣的云尾巴,要再长一点?”慕容箐问。
见慕容冲点点头,慕容箐便认真地拆了线来,重将云尾绣长了几分,果是比刚才好看了一些,她忍不住微微地笑起来,方想要连着尾巴再绣出别的花纹,便一下被捉住了腕去。
“她们又欺负你了?”慕容冲问。
慕容箐一愣,低头一眼看到自己手背上星点的伤痕,支吾道:“祀先蚕,每个人都要做的……”
“这像是针扎的,不像是蚕咬的。”慕容冲说。
慕容箐微微使力,将手抽了回来,继续将银针从背面穿到正面来,嘴上解释道:“她们哪敢拿针扎我,最多为难为难我罢了,是我手笨……”
“这我倒承认,你自小手笨。”慕容冲赞同地说道。
慕容箐像是一下子失了神,针向指头里扎了进去,痛得她急忙缩回手,放到眼前来,便见指尖瞬间就滚起了豆大的血珠子,还未等反应,手腕再度被捉了起来,指尖一阵温热湿润,回过神,是慕容冲低头将自己的伤处含进了嘴里。
慕容箐有些恍惚。
当手指重新暴露在空气中时,慕容冲又对着那小小的伤口仔细地吹了几口气,抬起头来,烟色的双目总算一别往日而有了些除去嘲讽和漠然的、别的表情。
“痛不痛?”
慕容箐只觉得鼻头微酸,像一下子吸进了一枚酸涩非常的柿子。
慕容冲叫了人来,拿来一瓶伤药,细细白白的药粉撒下,疼痛中仍伴着那细细微微的清风吹拂,慕容箐吸了吸鼻子,忍住了总算是没哭出来。
“你以后,别再那么不小心,再者,你怎么又想起绣这些东西来了?”慕容冲总算放下了她的手,宛如抱怨地念叨起来。
“凤皇。”她打断了他,声音都有些颤抖。
“嗯?”慕容冲抬起头来,轻轻向她眨了眨眼睛。
慕容箐将手慢慢缩回了袖中,低下头,轻轻地吸着气,过了良久,倏忽从不知口中还是鼻中淡淡说出了几个字。
“我有孕了。”
空气该是凝固了,否则总不至于连喘气的声音都没有,慕容箐小心翼翼地用低垂的余光扫向座前的少年,胸腔里憋着一股剧烈,突突,突突地跳动不止。
“你要生下来?”
仿佛过了很久,那问话的声音莫名的沙哑,慕容箐微微吞咽:“不然呢?”
“之后呢?”慕容冲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之后,我们就算有依靠了。”慕容箐抬起头来,看着他偏侧的双眸诚挚地说道。
“……”慕容冲沉默了一阵,目下天旋地转,像是在剧烈的扇合双眸所以辨不清黑暗光明,他的脑袋里又飞快地转过醒来之前的那些画面,突然便一阵头疼。
“我们能保全他吗?”他突然问。
慕容箐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又在暗中欣喜他并非强硬的态度,她轻轻攥住他的手:“他是陛下的亲生骨肉,自然是他来保全我们。”
“万一陛下死了呢?”
“凤皇!”慕容箐震惊地大叫起来,她站起身,紧张地环顾着四周:“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万一燕国亡了呢?”
慕容箐蓦然从震惊之中平复下来,低下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眼前静静坐立的小人儿。
慕容冲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说些什么了,他摇摇头,最终说:“好吧。”
慕容箐一下子跌坐在他的身边,手臂颤抖地搂住了他。
“什么时候的事?”慕容冲任由她抱着,却突然发问。
慕容箐神色一僵,所幸不与他对面,她轻轻吸着气,慕容冲便以为是她不明白似的补充道:“孩子?你什么时候有的身孕”
如同一根箭横在胸前,而一柄枪就指在脊背,慕容箐不知进退,甚连气息都不再进出,她逐渐感受到慕容冲在移动脖颈,而前后的利器似已捅开了浅浅一层的皮肉。
“夫人、郎君,桐生先生到了。”
慕容箐的侍女从地上替她拾起掉落的簪花,正巧是桐生背着药箱走进来的时候,未着鞋履所以便如飘来一般,他在近前停下了脚步,恭敬地弯下身子。
“夫人。”
“先……先生。”
“夫人一直陪在这里?”
慕容箐的目光有些躲闪:“是。”
“夫人年轻,本不宜怀胎,头几月还是小心为好。”桐生说。
“谢……谢谢先生。”
桐生伸出手来:“我为夫人探探脉象吧。”
“还是不必了。”慕容箐侧过头去:“现在还是……我弟弟的事情要紧,凤皇一向看好先生,他的事,便有劳先生了。”
她微微放缓了下颔,擦着桐生的肩膀倏忽走了过去,桐生弯下腰,冲她礼了礼。
“夫人慢走。”
转回身去,许是四周开了窗子的缘故,纱幔飞舞起来,室内通透而明亮,使人耳目一新。
帝王寝殿,幽深而宽阔,像穿梭不尽的长廊。桐生继续向前走了几步,总算离内室近了一些,却又蓦然停下来,滞顿一刻,回过头去,挨个将敞开的窗子关合起来。
“先生领过赏了?”
桐生不答,单从衣袖里揣出一枚蜜糖,恭敬地递了过去,却意外没被接住。慕容冲端起一碗热腾腾的苦药一饮而下,之后便又躺了回去。
“郎君感觉好些了?”
“这伤什么时候能好?”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似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