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恒也从来都不笨,却意外地和我一起云里雾里什么都看不穿。我想他是被我伤怕了吧,伤得什么可能性都不敢去想,幸而我后知后觉还算有个限度,还没有酿成什么不可挽回。

即使是这样,伤害已经造成了。他病了我没有发现,他因为我从一个阳光少年变得寡言忧郁,根本找不到任何借口能说我是无辜的。他完全有资格恨我,有资格放手,我想要他回来,变回曾经那个他,恐怕已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我专门为新专辑写了首歌,写满了我们少不经事的日子。我承认我有私心,这首歌是我的歉意,我想他听到一定能够明白。

在提笔的时候,我以为会很艰难,结果回忆却像开了闸的流水一般轻而易举地涌进脑海。那些我刻意忽略的,或是在十年间强迫自己不曾想起的,根本没有泛黄远去,反而如同新染的画卷,慢慢铺开,鲜活明丽。

我,跟在他后面走在回家的巷子里,夕阳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长。他喜欢把背包装模作样地提着搭在后肩上,说话的时候会微微回首,大部分时候我看见的是他发梢下裸露的颈子,以及宽阔的肩膀。

我一直称呼他的身材做“排骨”,其实不仅仅是因为他只有架子也没有肉,也因为每次看着,都有种扑上去啃一口的冲动。这种冲动在我每次跟在他身后的时候尤为明显,那时只当自己处于发育期食欲旺盛,却不会去想,为什么勾起yù_wàng的从来偏偏只有他。

那个时候身边有那么一两个人,是从小就认识肖恒的。每次听他们说他小时候胖乎乎的我都幻想那是什么可爱的样子,然后无聊地发表“是什么让猪排变成了排骨”的长篇大论,直到肖恒黑着脸把他肩膀不轻不重地摔到我头上为止。

那段日子真的挺好的,那时候肖恒很正常,不会像在一起之后一样一会儿喋喋不休一会儿沈默寡言,不会每天隐忍地笑着对着我的愤怒和冷漠。做朋友的时候我们虽然没动过手,却也不是没吵过架──吵架我是吵不过他的,他那种属于高材生的机智通常让我有理没理都很快理屈词穷,他赢的时候通常会笑得很灿烂,我被他这么一笑,也只得什么脾气也没有了。

他笑起来蛮好看的,我后来有时候会故意做点什么来招惹他。其实那个时候就已经被他吸引了吧,只是不知道而已,我单纯地想要一直这么走下去,但是从他第一次偷吻我的那天起这层窗户纸就破了,他浑然不觉,我这边整个世界天翻地覆。

那是我在医院遇到夏明修不久的时候,第一次清楚地知道自己也能对男孩子动心。那种滋味其实没有表面看去好,我也挣扎了很久,要不是因为夏明修当时的情况危急,随时都可能死,说不定我根本迈不过这道坎,会做的也不过是和他当个好朋友好哥们而已。

后来他手术成功,我们确定了恋人的关系,肖恒没表现出来多大的惊讶或排斥,而是从一开始就表现出默默的支持,让我觉得他还挺够意思的。因为他是为数不多知道我这个秘密的人,我来看夏明修也难免会带他一起,就在下榻的旅馆里,那天我因为换了床直到半夜都睡不着,他突然翻身起来,走到我床边。

我当他是梦游或者什么的,还想吓唬他一下,没想到他突然俯身下来,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就感觉到嘴唇上一阵柔软的触感。

一阵强烈的电流让我大脑空白整个身子僵硬,他却没有察觉,因为那不过是一下蜻蜓点水,他就心满意足地转身去了,我那一夜再也无眠,抱着被子睁着眼熬到天亮。

那种感觉很可怕,明明像是一场噩梦,又突然发现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我一直知道这种事情会发生,因此有点注定的命运降临的颓然,在惊觉我对此坦然的麻木不仁时,我的良心和我当时的认知开始禁锢我,告诉我破坏了一切的是他,是肖恒。

现在想明白了,那一吻的魔力太大了,让我突然产生了一生到此为止最大的懊恼,让我发现了一直以来不愿正视的东西。我怕了,怕跟我一起经历过生死考验的那个人其实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怕的是我变成自己最鄙视的那种人,见异思迁。

我最鄙视的人很不幸正是我父亲,当年他和我妈成家的时候穷困潦倒,一起从小小的馄饨摊做起,用了十来年的时间慢慢做成了像样的小吃店。我妈要顾着生意又要照顾我,成日操劳,疲倦到从楼梯上摔下去再也没有醒。我父亲好像悲伤了几天,不到五个月却就又娶了年轻的女人,从那天开始,我就告诉自己,我死也不要变成他那样的人。我要找个心爱的人,一起经历考验,然后一辈子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也不离不弃。

遇到夏明修,陪着他熬过病魔的折磨,我就以为是遇到了一生的注定。我不能接受突然察觉到的对肖恒的心思,于是我做了比违背自己的誓言更过分的事情,我把所有由此而来的自我厌恶统统转移到肖恒身上,只为抹杀那一点点的负罪感。

无论是十年前无忧无虑在身边谈笑风生的少年还是十年间一直陪在身边的那个男人,其实我都没法讨厌,却骗自己说我憎恶他。谎言对自己说了很多遍也能做到自欺欺人,偶尔实在骗不了自己的时候,那种违和感就会升级成无法控制的暴力。

我想不通肖恒为什么能够忍得下来,我的很多言行用“令人发指”来形容不为过。每次这么一想我就觉得他不会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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