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安国沉默下来,看向邵长庚的目光竟有些犀利。虽然已年迈,可毕竟曾是一家大型医院的院长,不怒自威的气势依旧留存在身上。
邵长庚对上他的目光也渐渐变得深沉起来,压低了声音问:“您的意思是?”
“器官移植中心的成立,我当初曾坚决反对,你却一意孤行。你知道,中国现在还没有完善的器官供应体制,器官移植是相当有风险的手术。
“我们给病人移植的器官来源,除了来自家属及热心人士的捐赠之外,还有就是购买。
“购买的途径有三种,一是濒死的病人可供利用的器官,二是将要执行死刑的犯人的新鲜器官,第三……”
邵长庚接话:“第三,是来源不明的黑市器官。”
邵安国点了点头,“有没有看到今天晚间的新闻报道?”
“您指的是?”
“一位外地旅客在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酒店的浴缸里,身体周围都是冰块,浴缸的旁边放着一只用来求救的手机,而他的体内……少了一颗肾。”
邵长庚轻轻皱起眉头。
今晚回来邵家吃饭,并没有留意到这么轰动的晚间新闻。
邵安国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黑市器官走私,可以获得巨额的利润,我不希望你卷进这个漩涡。”
“这一点请您放心。”邵长庚唇角的笑容很坦然,并且带着难以忽视的高傲,“我不会为了赚钱而做出有损邵家声誉的事。更何况,参与黑市器官走私,被发现是要坐牢的。”顿了顿,“对监狱那个地方,我并没有丝毫的兴趣。”
邵安国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却很快镇定下来,冷静地说:“我只是提醒你,有时候身在一个圈子,往往要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你没做,也不能保证身边的人各个清白。”
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
邵长庚看了他一眼,沉默良久后,才低声说:“谢谢爸爸提醒,我会小心。”
结束了不甚愉快的对话,邵长庚转身回到了客厅。
邵荣还在沙发上睡着,徐然和邵欣瑜已经提前离开了,大哥大嫂和妈妈正在客厅里看电视。
邵安国购置的这栋别墅有上下两层,几百平米的面积能够轻松容纳邵家众人,邵长庚和邵荣的房间也会由保姆经常打扫,因此邵长庚每次带邵荣回家都会选择留下来过夜。
可今天,他却突然很想离开这里。
不知是不是邵安国的声音太过沉重、目光太过锐利的缘故,待在这里,让他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邵长庚不顾妈妈的阻拦,连夜开车带邵荣回自己的住处。
邵荣喝了一大杯红酒,脸蛋红红的,显然有几分醉意,被邵长庚半搂着上车之后,脑袋一歪就直接睡了过去。
邵长庚体贴地帮他调整好座椅,让他的头轻轻枕在自己的肩膀,顺便脱下大衣给他盖上,这才发动了车子。
邵荣喝醉后倒是很乖,不吵不闹,只知道睡觉。
酒醉而泛着红潮的脸,比起平日里多了几分生动,此时更是毫无防备地乖乖枕在父亲的肩膀上,呼出的气息里,混杂着果酒的甜香,还有少年特有的青涩温暖的气息。
邵长庚想,自己的自制力真是接近满分了。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忍住不去吻他。
一路开车到家,把车停好之后,邵荣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困惑地问:“到家了?”
“嗯。”邵长庚应了一声,打开车门来到副驾那侧,低声问,“能走路吗?”
“……能。”邵荣从车里出来,一个趔趄差点趴到地上。
邵长庚眼明手快,迅速扶住了他,邵荣因为惯性而扑进了父亲的怀里。
“我……头好晕。”邵荣揉揉太阳穴,紧紧皱着眉头,一脸难受。
邵长庚沉默了片刻,突然手臂一伸,把他打横给抱了起来。
邵荣开始挣扎。
邵长庚低声警告:“别动,我抱你上去。”
似乎是他的声音具有安抚人心的力量,邵荣很快就乖乖不动了。
身体被打横抱起导致眼前一阵晕眩,邵荣害怕自己掉下来,条件反射的伸出手臂搂住了邵长庚的脖子,轻声叫他:“爸爸……”
“嗯?”看着乖乖待在怀里不动的邵荣,邵长庚的目光渐渐浮起一抹温柔,“怎么了,很难受吗?”
“嗯。”邵荣难过地皱着眉,“我是不是喝醉了?”
邵长庚微笑,“是的,你的酒量真差。”
邵荣皱着脸不说话。
胃里如同被烧灼一样的感受让他焦躁不安,心脏更像是失去控制一样激烈地跳动着,脑袋里如同被塞进一大团棉花,让意识变得模糊不清
只感觉到身体被一双手臂温柔地抱了起来,然后就被一种熟悉、安心的气息笼罩着。
邵荣迷迷糊糊中看见了熟悉的家门,看见爸爸从口袋掏出钥匙打开门,然后把他抱进了卧室。厚重的衣物被一双温柔的手一层一层的脱掉,再耐心地换上面料舒适的睡衣。
然后,背部接触到了柔软的床铺,身上也盖上了暖洋洋的被子。
被照顾的感觉好舒服……让人好想睡觉……
见邵荣的脸色不像刚才那样难看,邵长庚略微放下心来。想着喝醉之后喝点温水对胃有好处,邵长庚便转身去倒水。
拿回水杯的时候却发现邵荣已经睡着了。
他侧身睡着,身体蜷缩起来,半边脸埋在枕头里,怀里还抱着另一只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