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儿的话让我也不由感慨,她说得一点不错,来到这个异世,我曾经也无限庆幸我生为一个公主。若我出身普通人家,纵有全身本事,也是无法施展,并且还要担心会不会殒身乱世。也正是因为我出身帝王家,我才能有着参与决策天下的资格,但也是如林雪儿所说,功成名就的是帝王将相,受苦的却是百姓。我和玄羽的明争暗斗,纯为义气之争,却不知会有多少生命在我们一念之间消殒,不管我和玄羽谁输谁赢,都足够名垂青史,只是换来这一切的,是无数人的性命。

那么我究竟要不要继续这场赌博?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情景,我究竟要不要亲身演绎?我只感觉单想着她的这句话,我便有些迷惘,真不知怎么样才是对,怎样才是错。

仿佛没有看到我正自惘然的样子,林雪儿继续说着:“只不过,这似乎也是乱世中人唯一的选择了。天下大势,本就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现在正处乱世,的确也应有能人出世将其结束。而在乱世重新变为治世之时,战争与杀戮,确实是不可避免的。而我能选择的,只是希望这些屠戮能够降到最小值。

她的话也不无道理,本来推翻一个旧王朝,建立一个新政权,也只有以杀止杀这唯一的办法了。便如大昭无道,大楚起兵反抗,也是这一做法。我接过她的话说着:“你是站在全局的角度上考虑的,所以你希望把伤亡降低到最低水平,那样也不至于让百姓遭到更大的不幸,但对于百姓来说,他们希望的,只是战争不要祸及自身,能够保全性命,那便再好不过。”

“不错。”林雪儿点头,“正因为如此,所以民心才会那么重要。得民心者得天下,谁能给予百姓安定的生活,谁便相当于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

我也点头:“是啊,似乎大楚对这点做得相当不错。玄羽每攻破一座城池,不管城中军民抵抗与否,都不会妄杀一人。所以他才会深得民心,也让大楚势力大为增强。”

听得我这样说,林雪儿的眉宇间掠过一道愁色,却是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我见她这个样子,虽然知道自己说的都是实话,但她是昭国人,听见我讲大楚的好处,心里难免会感到不自在,并且由于我说的还是真话,更会让她感到忧愁,于是便话锋一转,说:“但大昭似乎做得也不赖,虽然天隆帝荒淫无道,但毕竟太子英明神武,相信来日若他继承大统,大昭便会如脱胎换骨一般焕然一新。lt;gt;并且大昭还有郁青城这等英雄,又何愁不能与大楚为敌?”

林雪儿转头看我,忽的唇边扬起一抹轻笑:“络绎,若此刻有第三人在场,你讲的每一个字,都可作为大逆不道的证据。”

我笑道:“但庆幸的是,此时却只有我们两人,所以我自然什么都不用担心。”

林雪儿眼中神光一闪:“难道你便不怕我将今日之言泄露出去么?”

“若你想说,我自然拦你不住,若你不想说,我便完全不用担心,又为何要怕?何况——”我也望着她,笑道,“我对我自己的眼光还是很有自信,若你也做出此等事情,那世间能令我看得入眼的女子,恐怕便一个也没了。你虽对我并无好感,但你为人光明磊落,也决不会因私仇而加害于人,所以对你,我讲话自也不用加以隐瞒。”

此刻我望着她的眼尽是坦诚一片,这句话全是我肺腑之言。她虽对我存有杀心,但那毕竟是她出于自己的立场而不得不做的。况且在她技不如人之时便坦然认输,也不失为好汉行径。现今我虽有把柄在她手中,可以她为人,必是不会干此等卑鄙之事,所以我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她迎着我的目光,眼里无波无澜,看不到任何的喜怒哀乐。我仍是含笑望着她,等待着她为我的话作出结论。她静静望着我,半晌之后,方移开视线,唇边却也有了笑:“络绎你当真好生厉害,也让我对你的印象,不知不觉中得到了改观。你以君子之礼待我,我又怎能以小人之心相报?只是你的言谈,若是出于一个飞贼之口,却未免太过牵强。”

她的眼望着我,其中竟然也有了一丝欣赏,更多的却是洞察一切的光芒。我被这样的眼神注视,却是一丝回避也无,而是淡淡一笑,说:“乱世之中,不管何种身份之人,都会有自己的一番见识,便是草莽之中,也自有能人异士,而庙堂之高,却未尝尽是贤良之人。lt;gt;能力与身份,本就不是两个成正比的物事。”

她深深地望了我一眼,也是扬眉一笑:“不错,时势造英雄,英雄不问出处,此话当真极有道理!络绎,此番我能结识于你,也是我此生最大的造化了,若你不嫌弃,那便让我陪你逛逛这城自感应府,如何?”

我心中一喜,脱口而出:“那再好不过!我早便有此等想法,只是怯于对你说,既是你自己提出,我当然不会推辞。”

“好,那我们便快走吧!”见得我这样,林雪儿眼中划过一道笑意,便走上前来拉住我的手。我很少与人有太过亲密的接触,见她要拉我的手,不由下意识地想去躲避,却又赶紧抑制住自己,任她将我手拉住。她显是也觉察到我的动作,轻笑一声,说:“络绎好重的戒心。”

也许吧,我习惯与人的平时接触之间保持一点距离,太过紧密会让我觉得有点不安,也许便是因为一直以来经历的尔虞我诈,令我对任何人都不由自主地生出戒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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