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其实一咬牙都能撑过去,但是一个人被罚、会害得另一个也没饭吃,比较难忍受。
十二岁时,他和伊凡偷存了一点点钱,原本计画找机会逃走,到一个冰箱没上锁、能随意吃到饱的地方去。
然而命运的安排总是出乎意料,那阵子经常下雨,有天难得放晴,莱利太太叫他们去清理青储塔的屋顶。
站在年久失修的屋顶上,清理不到一半,伊凡脚踩到一块腐烂的木板,「啊」的一声往下掉,慌乱的伸手死命抓着木板缘,大声呼救。
「伸手给我!」他急忙冲过去要抓住悬在空中的伊凡,没想到脚一滑,却踏到旁边另一块烂木板,还来不及喊救命便摔落塔底,当场昏迷。
「伊森、伊森!」伊凡紧张的叫了几声,见他却一动不动的,不知道是死是活;伊凡心一横,也松开手让自己掉下去。
青储塔里还残留着一些牧草做为垫背,两人没能立刻摔死。不知道过了多久,天上又开始下雨,透过屋顶破洞洒进的湿冷雨水打在脸上让他暂时恢复意识,觉得头很痛、脚也痛;想动却动不了。
好不容易张开眼、挣扎着转过头,终於看见伊凡也倒在旁边不远处。
「伊……伊凡……」他勉强的叫着,或许声音太微弱,伊凡并没有听见。
他使尽气力又艰难的叫了几声,片刻之後伊凡才转过头,迷迷糊糊的看着他,「伊森,你……你的头上都是血。」
难怪他的头会那麽痛。「你也是……身上都是血。」
他们互望对方,突然觉得彼此悲惨的狼狈样荒谬可笑;想自我嘲弄一番,还没笑出声,一牵动胸口反而断断续续的咳了起来。因为没有力气,咳得很虚、接着更岔了气,让血从咽喉涌出嘴角。
又凄惨的咳了一阵,他终於勉强抑制,「看……看样子……」他断断续续的说:「我大概快要上天堂了。」
他们互相望着对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已经痛到没有感觉,整个人好像渐渐往下沉、沉到没有底的深处。
他心里有股预感,「伊凡,我恐怕会先走。」他气息微弱的叮咛:「以後你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下去,快快乐乐的,答应我。」
「……你也是。」伊凡沉默片刻,「不管是谁,活下去的那一个,都要过双倍的好日子、双倍的幸福,连另一个的份一起。」
「那麽……将来在天堂见吧。」他们看着对方,心中都知道只是安慰:他们应该会一起成为星星。
接着,他们没有力气再说话,闭上眼睛,意识逐渐昏迷;世界一切都变得模糊,只知道落下的雨水像冰针一样刺骨,他觉得很冷很冷……
然而当他的意识逐渐恢复时,发现自己不在天堂,而是个幽暗的地方。从心电仪的哔哔声、呼吸器唧筒的嘶嘶声,和身上的各种管线判断,他在医院病房里。
他睁不开眼睛、也动不了,只听到门外传来莱利太太和一个年轻医生讨论器官捐赠的事。於是他明白,伊凡没能撑过来。
伊凡可好了,天使先接他到上帝身边,不用再受苦,丢下他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开门的声音,有人走进病房、来到床边。那个人摸摸他的额头,然後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是医生……」
他记得医生的手很柔软、声音很温暖,却一点也记不得医生说了什麽。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或者说没有感觉,不知道该怎麽形容,胸口很闷,好像有人从里面硬掏空了什麽东西。
医生离开後,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莱利太太的脚步声逐渐靠近。见他还闭着眼,莱利太太冷笑一声:「混蛋废物,死了最好!都怪你们两个杂种,下星期儿福检察官要过来调查,这下子我以後都别想领寄养补助金了!」
听到莱利太太以後不能再收容其他无家可归的孩子,他心里有些高兴。
「害了我,你也别想好过!有本事就别醒来,不然等你出院回去,我绝对和你算总帐!」莱利太太丢下一句恐吓之後甩头就走。
他开始害怕:怕莱利太太会叫人把他的内脏切下来送人、也怕再回到那个农场。於是几天之後,当他的身体比较能活动,立刻找机会永远的逃离那个地方。
伊森一整晚靠着门坐在地上,没有开灯的室内一片黑暗,偶有经过车辆的灯光一闪而逝;强烈的明暗对比更让他视觉暂时丧失,进入时光隧道。
那段回溯记忆彷佛投影片在脑中强制性的重复播放,他找不到停止键,只能眼睁睁的回到那个雨夜的青储塔底,一次又一次的目睹孪生兄弟的死亡纪事。
他曾听医院的护士说伊凡的遗体火葬,但他不曾去公墓探望。伊凡的死,让他的童年、单纯与天真正式结束,同时也将他的心门封印上锁。
直到白昼真正降临,让他的幽暗住处也透入几许光明,他才面无表情的从地上站起来,稍微清理後,麻木的来到修车厂上工。
下班後,他犹豫徘徊了半天却不敢离开,晃了近一个小时之後,他警戒而僵硬的走出街口;没有见到任何熟悉的影子,才几乎小跑步的快速离去。
於是,伊森又回复过去的生活。
为了不要再见到那辆audi,在日常作息上他刻意做了一些改变:延长下班时间、换了行动路线、阻街招客时间和xìng_jiāo易地点也有所更动。他不想再见到里昂,并非胆怯,而是因为他怕自己的反应将会失控。
再度阻街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