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见深却没工夫注意这些,他弯着腰从石曹里出来,四处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卫君言,心说卫君言会不会已经回原地等他了,又绕了回去,在石块下面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人,心里就越来越急,也越发不安。
雨越下越大,卫君言会去哪儿,为什么不在,出去多长时间了,为什么还没回来,会不会遇见什么危险……
这山林本就是猎山,野兽极多,卫君言又受了箭伤……
猛虎撕咬的声音清晰无比地透过层层山林传过来,衬着风声雨声显得越发凶悍高昂,让人惊心动魄,明显不只一只,秦见深心里一突,连想都不敢往深处想,腿就先软颤起来,不,卫君言又不傻,看见老虎直接跑就是,根本不必和野兽叫劲。
可那等吃肉的畜生,看见活物又岂会轻易放过,万一……
秦见深越想心越慌,从靴桶里抽出了匕首紧紧握住,提气便朝林子深处掠去。
老虎乃是山中之王,素来是独来独往,寻常断然不会成群结队的出现,究竟有什么事,他要去看一看才安心。
两大三小,总共有五只,皆是黑黄相间,白斑点点的华南虎。
那五只正围成一团撕咬着猎物,闻见活物的气息全都低嚎着停下了动作,齐齐摆尾踱步朝秦见深这边看过来,许是察觉到来着不善,这群畜生占时放过了嘴里的猎物,冲着秦见深低低咆哮,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獠牙,目光凶猛地盯着面前的入侵者,贪婪又戒备。
秦见深握紧手里的匕首,目光紧紧地盯着被掩藏在老虎背后的猎物,百兽之王不可小觑,圆睁虎目低声嘶啸,露出锋利的爪子来回踱步,似乎正估量对手的实力!
是个人,鲜血淋漓,被啃食得只剩下累累白骨。
甚至连骨头都被分食成了几截,被拉扯得到处都是。
鲜血被雨水冲了一地,撕碎的黑衣裹着泥浆和鲜血散落各处。
秦见深目光刺了一下,待瞧见那白虎掌下一支玉白色的雕龙笄簪,脑袋轰的一声炸裂开来,蚀骨钻心的痛猛然窜上心头,喉咙腥甜四起,立时喷出一口鲜血来。
不可能!不可能!卫君言怎么能死,怎么能死在这一群畜生手里!
他都舍不得杀他,怎么能让这一群畜生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是他的错,是他连累了他!
秦见深双目猩红睚眦欲裂地看着眼前这一群畜生,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身体里的血液都叫嚣汹涌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面前这些畜生!杀了它们!
秦见深周身内劲汹涌澎湃,杀意和恨意毁天灭地,赤手空拳冲入虎群中,一掌接一掌朝虎头上拍去,虎爪锋利凶残,他感觉不到痛,心里的快意反倒一阵一阵涌上来,只想剁其肉,食其骨!
他要让这些畜生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把卫君言还给他!
野兽痛苦凄厉的哀嚎震彻山林,天地摇晃,秦见深变掌为抓,撕开老虎的肚子,开肠破肚,等将虎肚子里未消化的肉块抠出来,眼角就流下血泪来。
秦见深捧着这些碎肉,喉咙滚动,浑身颤抖呜咽出了声,声音压在喉咙里却越来越大,啼血悲鸣。
卫君言……卫君言……阿言……阿言……
阿言你在哪儿……
雨水将血都冲散了,秦见深身体一颤,捧着手里的肉踉跄到那堆零零散散的白骨旁,又去捧另外一些来……
他似乎是将阿言的所有都凑齐了……
“呜……卫君言……我接不起来……”
秦见深跌坐在地上,把地上被啃得只剩白骨的头颅捧起来紧紧抱进怀里,痴痴呆呆状如疯癫,“阿言……”
卫君言听见野兽痛苦凄惨,从山林里寻声赶过来,便看见了满地碎尸中秦见深,他见秦见深口里叫着阿言,语气悲绝,神色痴呆癫狂,便猜到秦见深可能是误以为他被老虎吃掉了。
他那模样真是挺惨的,卫君言却笑不出来,心里复杂难言,感动,震惊,心疼诸多种种,分不清是哪一样多一些,哪一样少一些。
他甚至有了一种错觉,上辈子,这辈子,这世上,穷极一生,他不可能再得到真挚浓烈如斯的一份感情了。
“怀玉……”卫君言唤道。
秦见深浑身一震,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他起得太猛,整个人摇摇晃晃了两下才站稳,转过头看见立在不远处的卫君言,脸上的表情悲悲喜喜,呆愣了好半天,嘴唇动了动却什么话也没说,半响才反应过来似的迈步朝他冲过来。
卫君言看着臭小子眼角的血,还有他怀里捧着那个连头发都被啃食光血淋淋的的骷髅头,心里酸酸涩涩的,伸手接住踉跄过来的人和头颅,按在怀里紧紧箍住,涩声道,“臭小子,我怎么可能会死,你是不是傻,你抱着这个破头颅,哪里有一分像我了……”
秦见深站也站不稳,腿都软得打颤,靠卫君言揽着才没有滑倒在地,他整颗脑袋都贴在卫君言心口上,等那股有力的心跳声顺着耳朵传进他心里,他这才缓过神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卫君言真的没死……
真好,他还好好活着。
秦见深心里酸酸涩涩的感觉越堆越多,他之前为什么会想杀了卫君言呢,他杀不了他,也许他心里根本就不想杀他……他怎么舍得让他死……
情牵不自知,枉自蹉跎。
秦见深又想起那个蜻蜓点水如在梦中的亲吻,懵懵懂懂中隐隐约约明白过来,他也许早就爱上他啦,在他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