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皮鞭撕裂空气的爆响,少年单薄的脊背上,立刻绽开了一条血槽,随后被监工小鸡一样拎了起来,一拳砸飞出去。然而这一扑一喊就像在浇满火油的干柴上落下了一颗火星,三五个,十来个,最终附近一两百个战俘陆陆续续放下了手里肩上的东西,不作声地向在地上翻滚的高大汉子聚拢了过来。

“你们干什么?要造反么!”监工脸色大变,一手按住腰刀,另一手就握住了挂在胸口的铜哨。然而也不用他吹动警哨,边上巡弋的看守士卒早已经围拢过来,刀枪出鞘,弓箭上弦,指向这群沉默悲愤、手无寸铁的战俘……

“咳咳、都回去。”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中,高大汉子终于摇晃着站了起来,转向簇拥在他身边的同袍。“都回去干活。……我没事。”

他似乎在这群人里颇有威望,一言既出,周围的战俘们纵然满脸不情愿,也只有默默低下了头。丁柏看着北凉士兵放松了手中的刀枪,刚把一颗心沉回肚子里,就听见人群中响起了低低的歌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一个接一个地,那些衣衫褴褛,蓬头赤足,脸色黝黑得像铁一样的汉子,肩并着肩挺起了胸膛,唱起了他们从入伍起就被教导、人人耳熟能详的军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那一声声来自血脉的呼唤!

那一记记震得魂魄动摇的节拍!

凯旋的时候,阅兵的时候,训练到疲惫得动都动不了的时候,迎着刀枪箭雨挺胸而上的时候,抱着战友的牌位骨灰奉入军祠的时候……

丁柏脸色大变。

回首环顾,跟着大人从虞夏过来的老兵,差不多人人眼底都有泪光。每个人都是扭头凝望着远方,嘴唇无声地一张一合,跟着战俘们熟悉的歌声轻轻念诵: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惨叫声响起。

不知是有意立威还是虚声恐吓,一个手执□□的北凉士兵,终于把枪尖刺进了面前战俘的胸膛。

血光迸现。

鲜血和死亡,让本已稍稍冷却的局面,彻底滑进了失控的深渊。

一边是上百赤手空拳的战俘,一边是十几名装备精良的士兵。若是平时,这样的力量对比,足以让战俘们俯首帖耳,哪怕被监工的鞭子抽得满地乱滚也只敢老老实实爬起来干活。然而此刻,任凭□□捅入胸膛,任凭钢刀砍在臂上溅起鲜血,他们也只是咬着牙关,默默收拢了圈子,一步步逼向本能地聚成阵列的北凉士卒。

不停地有人倒下。有人挣扎着爬起,在同伴的挽扶之下继续前行,也有人就此倒地不起。然而,这个小小的,沉默的队列,却一直没有停住前进的步伐。

尖利而颤抖的警哨声,终于响了起来。

丁柏几乎在同一时刻吹响了铜哨——与此同时他双腿用力一夹马腹,手上狠命收缰,同时接到两条相反命令的战马长嘶一声,前蹄抬起,高高地人立起来!

“所有人!”战马高亢的嘶鸣中他用最大的嗓音提气高喊:“全速前进——”

马蹄落地的一瞬间,又是几个战俘摇晃着跌倒。

“三哥——”

被丁柏勉强压住的队列中,一个骑兵惊呼着催马冲出,一头扑倒在人群中倒地吐血的战俘身上。

远处,叱喝如雷。闻声前来增援的军队整齐划一地勒住了马缰,箭雨如瀑而下。

“……所以你们就这样打起来了?”例行出城练兵,接到急报匆匆赶来,凌玉城环视面前满地狼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属下无能!”丁柏满脸羞愧地跪在他面前,几乎不敢抬头。这次祸实在闯得大了——哪怕他极力喝止,仍然有两百多人加入战团,最开始监工的十五名北凉士兵全灭,闻警来援者死伤过百。最糟糕的是,从头到尾,他们就没有一丁点儿占理的地方!

不用他请罪,凌玉城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可以。因为自家弟兄贸然冲出去然后受伤,愤而反击,和赶来支援的友军发生冲突,最后演变成群殴——不,这已经不是群殴,根本就是一场中等规模的战斗了!运气不好的话,被指为叛乱,他这个玄甲卫的主将都没有话说!

偏偏打的还是骠骑卫!不是虎贲卫这种反正已经结了仇打了就打了的,不是羽林卫这种关系一贯良好的,偏偏是位高权重、其当家人连陛下都要叫一声舅父的骠骑卫!

他们可真能惹事儿!

“打也打了,你们把战俘带回来干什么?”几十个裹着玄甲军临时借出的冬衣,跪在当地瑟瑟发抖的战俘映入眼帘,凌玉城脸色越发阴沉了几分。那些战俘还是虎贲卫的战利品!很好,杀人抢劫,这票混蛋竟是全挂子的本事都用上了,要不要顺便再给他放一把火!

倒是知道个怕惧,动过手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捆上了,整整齐齐跪了一地。杀了人的跪一边,没杀人的跪另一边。其他没动手的,但凡队正以上全都矮了半截,一个个低着头缩着脑袋,不敢和他震惊的目光对视。

现在想到他这个将军了!早干什么去了,他之前三令五申,命令不许管那些战俘的事,这群混蛋都扔到九霄云外去了么!

“第一个冲出去的是谁?”

喊了声“三哥”就冲出队列,引发这场事变的家伙是少数几个没有被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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