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个人。
玉圭宗的玉璞境修士姜尚真,本命物是一片柳叶的那个姜氏家主。
此人先与左右正儿八经鞠躬道了一声歉后,板着脸看了半天,然后蓦然发出了震天响的笑声。
赶来北方和返回南方的时候,两次御风远游,故意极慢,大摇大摆,两只袖子甩得飞起。
结果差点被左右一剑劈成两半。
只是狼狈逃遁的时候,姜尚真仍是笑声快意至极。
有一天,有个少女怯生生站在远处,颤声询问道:“你为何要无缘无故破坏我师门气运?”
左右在桐叶宗如今算是混熟了,一些个桐叶宗子弟自以为他听不见的窃窃私语,听得一清二楚,所以左右想了想后,回答道:“这么个败家子,怎么就是中兴之祖了,我看是灭门之祖吧,所以你当初不该把杜懋生下来的。”
清秀少女满脸羞愤。
陪着少女一起来此的少年,同样是桐叶宗未来千年鼎盛的希望所在,比起软糯的同龄人,少年的性子锋芒毕露,背负着一把老祖杜懋亲自赐下的长剑,满眼恨意,“迟早有一天,你会死在我剑下!”
左右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入乡随俗了。”
伤势尚未完全痊愈的桐叶宗宗主,紫袍剑修从天而降,拦在那对少年少女身前,将他们护在身后,竟是向左右道歉道:“童言无忌,恳请剑仙别放在心上。”
左右盘腿坐在一座山峰悬崖外,说道:“听说你们桐叶宗,一直喜欢一言不合就丢飞剑砸法宝,打不过了就自报名号,回了山头再与长辈叫苦几声,最后哗啦啦下山砍人去了。是不是这个样子?”
紫袍剑修苦笑无言。
左右笑道:“是不是在心里说‘是又如何?’”
紫袍剑修脸色大变,一巴掌狠狠打在少年脸上,怒道:“跪地磕头,向剑仙认错!磕到剑仙满意为止!”
少年嘴角渗出血丝,“死也不磕头!”
左右微笑道:“对于这些眼高于顶的先天剑胚,我实在是没兴趣教他们做人讲理了。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你这个当长辈的,再吃我一剑好了。”
紫袍剑修被一剑刺穿腹部,又一次将身后山峰撞穿,惨然坠地。
至于其中是不是故意压制境界,任由左右一剑平息怒火,就只有天知地知两人知了。
左右望向那个少年,“不再撂句狠话?说不定杜懋会出来保你的。”
少年脸色惨白。
左右道:“不说你会死的,说了狠话,说不定还会有人帮你挡下一剑。这个时候你怎么选择?”
背剑少年天人交战。
少女突然站在少年身前,伤心欲绝,哭喊道:“你别再逼他了,他的剑心会碎的!你这么厉害,为何要跟他一般见识?!”
左右笑道:“问你儿子去。”
少女哭得视线模糊起来。
只觉得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讲理的人!
左右站起身,“先前不愿磕头,是为了面子,卖个乖给某些宗门长辈看,想着讨要一个好印象,现在死则死矣都不敢说,是因为真正惜命。你这种先天剑胚啊。”
左右望向北方,自嘲道:“怎么回到了这人世间,才开始发现小师弟的好呢。”
一次机缘之下,左右得到了那把佩剑后,小齐曾笑言,偶得三尺剑,跨海斩长鲸,收鞘挂壁上,犹有铮铮鸣。
后来左右离开中土神洲,远离人间,在海上远游,就一直没有再读书了。
左右对少女说道:“不提杜懋,以及与你与杜懋的前缘,只说这次登门拜访,确是连累了你沦为笑谈,是我有错在先,你可以提一个合理要求。”
少女抹了把眼泪,将信将疑道:“真的吗?”
左右点头道:“只有一次机会,必须合乎情理。”
少女鼓起勇气,“那就请你放过他,不要再镇压他的剑心了。”
左右点了点头,“可以。”
果真刻意收起了自然而然流泻在外的剑气。
其实少女不知,非是左右针对少年天才的剑心,而是此人剑心本就不够精粹。
不然一名剑修站在左右身边,就是不小的福缘,可谓“入芝兰之室”。
少女破涕为笑,可大概是觉得跟这个大仇家露出笑脸,是无异于欺师叛道的卑劣行径,她赶紧板起脸。
左右转身准备继续去对这座桐叶宗斩山水、散气数,转过头,道:“杜懋真是个败家子,你们很快就可以知道了。”
少女茫然。
身后少年颤颤巍巍,身形不稳,剑心起身,“我就不信邪了,今儿非跟你切磋切磋,不然你不知道我在灰尘药铺,是厨子里头最能打的一个。”
裴钱半点不惧,“好,我们开始比抄书!”
朱敛坐回小板凳,继续看书。
陈平安没理睬这些打打闹闹。
在这些事情上,陈平安从不约束裴钱。
陈平安笑着站起身,难得有些闲情逸致,便一步轻飘飘跨入了院子中央。
脸色还是不太好,可陈平安精神气在这一刻,却不差。
脚下以六步走桩缓缓而行,手上却是神人擂鼓式的拳架。
走桩拳架,与境界修为无关。
若说拳意给人的感觉,便是自然而然四字而已。
裴钱则只觉得同样的走桩,在陈平安认真起来后,哪怕是只是看着,就觉得舒服。
朱敛抬起头,满脸惊叹笑道:“意思有点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