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说的……是真的?”这地洞隔音并不好,想来李晏铭在下面也听到了那官兵说的话。
宋老大于心不忍,却也只能点点头,将今晨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满门抄斩?”李晏铭喃喃低语这四字,恍恍惚惚地向他看去,“不……不是前几日还好好的?”
宋老大摇摇头,“民不与官斗,虽说你爹是城主,不过在镇远将军李光面前,和平头百姓没多大区别。”
李晏铭抬头:“什么意思?”
宋老大走过去,将人按到了一旁的矮椅上,“这事不是你能解决的,你还记得上回死的李濂吗?”
“如果我估摸的没错,李光平日极宠他,此番爱子死在了宁城,他势必迁怒众人。你爹也是倒霉,平白成了出气筒。”
李晏铭皱眉,“我要回去。”
“回去什么呀,城主府里早没人了。”宋老大怕他想不开,好言劝道:“这几日你先躲在这里别出去,等过了风声再想办法出城。”
李晏铭摇头:“那我爹怎么办?我总归不能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管。”
宋老大心想,你爹三日后就命送断头台了,还能怎么办?虽说有些不厚道,但李成耀平日里作威作福,克扣百姓,城里人指不定还欢庆呢。
这话他说不出口。
李晏铭也不再开口,地窖里一片死寂。
宋老大怕他做出什么傻事,出了地窖,合上房门,想了想,拿出大锁锁紧了房门。
宁城大街小巷贴满了李成耀一家即将问斩的消息,旁边还贴着李晏铭的画像,悬赏一千两。宋老大晃荡着来到城里最热闹的集市,找着两个闲磕牙的地痞,打探消息。据说,现在暂管城主事宜的是方靖,宋老大脑子一转,就想起了前几日出现在城主府的那位“方副将”,又说,留一明一案全权归了神捕陆大人管。
“陆祁玉?”宋老大有些意外。
那俩地痞忙接着道:“老大,你也听说过陆神捕的名号呀?”
宋老大掏掏耳朵,满不在乎:“不就是那个追查了留一明十多年,结果半点线索都没找到的……陆废捕?”
迎来一片起哄声。
“老大,除了留一明一案,陆神捕可是无案不能破,号称……”
宋老大忙不耐烦地摆手:“得得得,别跟我磨叽这些没用的废话……李成耀那一家子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可惨了,除了李晏铭前几日负气离家躲过了一劫,其他人一个都没溜掉。”
“哎哎,还记得前几天刚被扶正的城主夫人没有?她哭着喊着说她是被城主硬抢来的,肚子里的孩子是情郎的,直把李成耀说成是个棒打鸳鸯、强抢民女的恶霸。”
宋老大冷笑一声:“戏子无情,□□无义。李成耀一把年纪了怎么可能忽然就有儿子了呢?”
又说了一堆废话,东扯西扯,将近傍晚宋老大才脱了身回家,临走前还拐去王掌柜的酒肆要了饭菜。
就这样过了一天,第二天晚上,宋老大按着惯例准备好饭菜,回到家中,却发现储物房上的大锁被人撬开了,暗道不好,一进地窖果然已经没了人影。
立马什么都不顾了,跑出去找了大半个晚上,城主府、地牢附近都逛了个遍,却没找着李晏铭的半片衣角。第三日午时,宋老大赶到了断头台前,李成耀一家老小跪坐成一排。那身材玲珑有致的妇女脸上花了妆,披头散发,哭哭啼啼。李成耀眼神厌弃没有理她,只万念俱灰地呆跪在那里。
宋老大不放心的又扫了一眼,没有李晏铭。
直至日落黄昏,断头台上的鲜血被清道夫用水冲净,李晏铭都没有出现。
宋老大面色恍惚地行走在大街上。
两旁的小摊小贩已经收拾好了准备回家了,客栈酒楼的大门一扇又一扇地合上。他想起了和李晏铭的初识。那次的场面并不美好,李晏铭仗势欺人,他上去给了他一个巴掌。到现在他还记得自己宽大的掌印红红地映在一片细皮嫩肉上的模样。那时他就想着,哟,这公子哥儿怎么长得比秀秀还漂亮。就是一张嘴尖利又刻薄,一双黑如寒星的眸子总爱斜眼看人。
可现在,城主府倒了,这矜贵又高傲的小公子躲哪儿去了?
宋老大摇摇头,呼噜了一下脸,活像只丧偶的癞皮狗。
忽然,他的耳尖动了动,眼神射出一道寒芒,又立马恢复成一片死寂,脚步依旧吊儿郎当地走着,全然一副夜间游荡的地痞德行。
直到走了数十步,身后那道隐秘的探究视线消失了,宋老大才面色一沉,一双眼睛望着身后,意味深长。
☆、十年故人现
宁城历经变故,初时的混乱都被时光抹平,距离留一明一案与林成耀满门抄斩的事件已过了半月有余。宁城的百姓似乎又恢复成了最初的状态,该吃吃该睡睡,闲时磕牙忙时偷闲。
但有些事情并非是人们刻意淡忘就不会存在的。
守在城主府前,身披坚甲执锐的官兵无时无刻不在昭显着事情远没有结束。
可是,平静。特别平静。
无论是先前屡屡作案的留一明,还是后来陆续赶来的京官,在这半月之内仿佛约好了般,陷入了沉默。
宋老大也再没等到李晏铭。他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彻底消失了。
今晚是月圆。明亮的月光挽不住人们回家休息的脚步,宁城在一片皎洁月色中陷入了沉睡。风轻云淡,偶有狗吠。
屋宇房顶之上,青瓦之